寶玉低下頭,瞅了瞅身邊活潑的巧姐笑了笑。氣鼓鼓的巧姐瞪了眼無動于衷的寶玉道:“我去告訴我母親,”轉身向著院外跑,后邊豐兒緊趕著喊:“姑娘,慢點,等等我。”
寶玉隨著身子直直的出了院子,卻聽得隔壁不遠出有嬉笑聲,心思:老太太剛去世,卻有人有心思打鬧。帶著憤怒循著聲音便到了“金玉堂”,寶玉抬頭望著這掛在天上的耀眼招牌,刺眼的金光灑在身上,卻如針扎般刺痛。
“寶二爺,你笑什么?”旁邊的小丫鬟梅兒問道。“笑什么……”寶玉瞅著眼前的筆墨說道:“笑它,笑我。”屋外的寶玉聽得仔細,朝著屋里看,心思:可真是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又聽得里屋傳來:“寶二爺,別拿我開玩笑了,說些我聽不明白的話。”
只見那寶玉拿起桌子上字跡未干的一篇小楷文章道:“梅兒,你看寫的如何?”那丫鬟湊近道:“寶二爺,文章寫的好,字也好”打量了一下寶玉道:“怎么也不像他們說的那樣。”寶玉瞟了一眼說:“哪樣?”梅兒笑著道:“心思全放在兒女情長上呀,讀書卻竟這樣好。”
“你……”寶玉指著屋外道:“去給我倒杯茶。”轉身坐下繼續寫文章。
屋外寶玉趕忙躲開,內心翻滾雜思:自己真真不如眼前這個寶玉,也許自己才是假的寶玉,根本不適合待在這里,只是父親眼里不爭氣的兒子,疼愛自己的老太太也去了,自己喜歡的人也沒了。想到此,獨自蹲在墻角流著淚,又心思:自己處處不隨父母的心意,全憑著寶二爺的身份,眾人才高看自己一眼,其實自己就像是眾人所寵愛的玩物一般,被精心打扮,被百般呵護,人人都虛著心捧著,不覺哈哈大笑,落荒而逃。
剛跑出后門,正與周瑞家的撞了個滿懷,“你這不……”周瑞家的破口而來,抬頭看眼前人是寶玉改口道:“寶二爺,您頭里不說回屋做文章嗎?怎么這會要去哪。?”說著后退了兩步。
“哦,是周…姐姐。”寶玉抬頭看了眼又低頭說道:“我去…你去給我找匹馬。”周瑞家的問道:“您臉色怎么…哪里不舒服嗎?”
“快,去給我備匹馬。”寶玉提高嗓門道。周瑞家的看著寶玉急心思定是要與何人會面,自己不敢再問,急匆匆的往馬棚走去,未過許久,管馬的趙二牽馬而來。寶玉搶過馬鞭,踉踉蹌蹌地上了馬,揮鞭南去。
前是穿金富貴侯,后是追月行路人。
身無分文的寶玉一路乞食或是野果果腹,一路或是林間而棲,或是叩門借宿,如此策馬長馳數十日。正值一寒秋日,臨近黃昏,外有冷霜侵體,內又餓鬼攪腸,下馬趨步投了一戶人家。
寶玉輕輕敲打院門,只見一斯文清秀之人匆匆趕來:“來了,來了,敢問是……”未說完,已來到門前一看,驚的一下,又湊近了細看忽道:“你,你是…寶叔。”眼淚已奪眶而出,忙開了院門,拉著寶玉的手道:“快快,快進來。”寶玉盯著眼前的人吐出二字:“蕓兒”,賈蕓上下打量著寶玉心思:這哪還是那金玉之身的寶二爺,不覺心疼著:“是我,是我。”二人攙扶著進入了內屋。
“小紅,你看是誰來了。”賈蕓說著扶寶玉進入屋內。只見屋內坐著一女子,體態嬌瘦,圓臉紅潤,瞪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是誰……”蠟燭微光顫動,“你再細看。”賈蕓道。
“是…寶二爺,寶二爺。”頓時,小紅急步上前跪倒在地,抱著寶玉雙腿嚎啕大哭。而寶玉自從進了屋就眼睛直勾勾地掃視著屋內的一切,方看看面前之人。“你是小紅,紅兒。”寶玉彎腰盯著細看道:“真的是你們,”小紅連連點頭。“是我,是我。”
“你們如何在這里?你父母可好?”寶玉慢慢將小紅扶起。
“寶叔,趕緊上坐,再慢慢細說。”賈蕓對著小紅道:“去給寶叔做些吃的。”小紅抹著眼淚去了廚房。看著比自己還小四五歲的寶玉,今日竟如此憔悴,衣衫襤褸替了衣冠楚楚,蓬頭垢面替了眉清目秀。
“寶叔,說來話長。”賈蕓不由地看向窗外道:“寶叔叔侄二人赴考去后,府里越發不如前。”賈蕓轉過頭看著寶玉又道:“欲將巧妹妹嫁了去,好歹巧妹妹脫了身不知去向。”繼續說道:“那日,見得蘭哥回來,卻不見了寶叔。后得知寶叔中了第七名,蘭哥中了一百三十名。”
說話間,小紅端著熱騰騰的飯菜喊著:“寶二爺,賈蕓,你們出來邊吃邊聊。”小紅將飯菜放在桌子上后撩開內屋門簾道:“寶二爺趕緊吃點,趁熱乎著。”
“寶叔,來。我們邊吃邊說。”說著扶起寶玉一同走出屋內。
“后皇恩浩蕩,將大老爺的罪名免了,珍大爺不但免了罪,仍襲了寧國三等世職。之前所抄的家產,全行賞還。”寶玉盯著賈蕓手中的筷子遲遲未動。賈蕓繼續道:“皇上降旨著五營各衙門用心尋訪寶叔,卻也久久未尋得。”賈蕓指著飯菜說:“寶叔,吃點吧先。”
“巧妹妹怎么樣了,找著了嗎?”寶玉問道。
“找著了,原來是被送去了劉姥姥那里。”
“寶二爺不知,有說你跟了跛足道士的,有說你跟了癩頭和尚出家的,也有說是丟了......。”一旁坐的小紅不禁又落了淚道:“寶二爺,您是去了哪里?這是要去哪里啊?”小紅盯著寶玉說:“寶二爺,快快回去吧,家里人都等著呢。”寶玉微微點頭卻不語。
說罷,聽罷,二人方動起了碗筷,賈蕓夾了尋常菜給寶玉,寶玉淚眼模糊的端著碗囫圇吞棗地吃著。“寶叔,慢些吃,喝口酒暖暖身子。”賈蕓端起酒杯遞給寶玉,寶玉接過來一飲而盡。如此幾杯下肚,寶玉已是酒足飯飽,微醺醺地被攙扶到客房而睡。
是夜,賈蕓小紅二人,為寶玉尋了身衣服,又備了些干糧,二人私語一番,不在話下。
第二日,天微微亮,寶玉只帶了些干糧,便上了馬,繼續朝著南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