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考前一日,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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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梁州知府報刑部尚書溫大人越權,離京兩載卻私自調用梁州的長平衙門,還請陛下明察。”這是吏部郎中郎建樂。
吏部尚書朱子昊站出一步,對上自己的下屬:“郎郎中,本官怎么不知此事,朝中四品以上官員調度本是本官職責,不知郎中何時替本官接去了。”
他狠刮一眼郎郎中,垂頭,“啟奏陛下,郎郎中越權,還請陛下決斷!”
“唉,朱尚書雖然郎郎中實在越權,可溫尚書確有其事。”御史大夫陳振先借著笏板,瞥了一眼朱子昊,“陛下,郎郎中確有越權,可相比之下,溫尚書更是過分。與朱尚書品級相當,卻無法作為表率,理應取消溫尚書校考資格。”
墨逾白示意蔣公公,蔣公公會意拿出準備好的文書。
“光是嘴上說說,哪位不會?”墨逾白冷哼一聲,“溫尚書早就來文書一封道明其中緣由,朕還不知暫退去梁州兵還只是一年,就有人敢在朕的梁州胡作非為。”
“蔣公公,給朕的幾位愛卿好好念念,到底誰才是越權者。”
“奴才遵旨。”蔣公公抑揚頓挫念文書,尤其結尾留名咬字格外清楚,生怕下面的大人們聽不清楚。
墨逾白怎么不清楚這幾個老東西什么想法,不就是怕溫子桑那小混蛋回來,聯合大理寺去狠抓嚴打。溫遙清兩年前還在上京時,幾個月的功夫就成功吸引整個朝堂上下的火力。惹得那些人即便她離開上京,還不忘找人殺她。真招人狠吶,不過多虧溫遙清,讓他可以稍稍輕松些。
那封書信,是溫遙清在將要離開梁州前,寄來的。過了多日,與之有關的參梁州知府奏折也寄來。同時,帶來了非比尋常的消息,梁州多方牽扯,消息來后,他就立即著心腹前去梁州。
“諸位愛卿,可還有異議?”
大致內容,便是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講述。鬼佬為求長生,而長平宋家為了拐子中間交易,將次等無人買的姑娘作為和鬼佬的交換。若是真做出長生藥,鬼佬必將取其一枚贈與宋家弒父的現家主。
至于一開始,宋家老家主并不同意。若真有長生藥,藥王谷的不早就研制出來,還需輪到他們。那現家主本就看不順眼老不死的,所以多年籌謀,那老父終于死了。
那梁州知府上任時,正好還是梁州軍暫撤的時機。到底是銀錢買上來的,在這個位置肯定想要收回銀錢。所以他就盯上一向混亂的長平,長平再起混亂也就是梁州知府做的事。目的就是銀子,另外就是為了回報幫他的人。
“陛下,臣不知有此事,還望陛下明鑒!”朱子昊這個禮部尚書都不知道,各地主要文官管理,名單都沒有。他都不知道梁州知府的名諱,這是他的失職,也是手底下出了一些不服從朝規行事。
墨逾白慎重思索片刻,“朱愛卿即說不知此事,那謝止歸、張裕之你二人便去查,到底是誰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為!”
“微臣定會為陛下查清真相。”謝止歸、張裕之站出領命。
郎郎中只覺得晦氣,還以為這般能影響到溫遙清。沒想成這事著到自己頭上,自己這個出頭鳥,恐怕要到了大霉。張裕之這死板的老貨,和謝止歸這陳郡謝氏長子,現在的正四品大理寺少卿。
先是不提張裕之那個老鬼有多難纏,就而立之年的謝氏長子,未來謝家當家之主。這人比溫遙清還要收斂,但也不比溫遙清可惡。
溫遙清是絲毫不顧及同僚的想法,隨便得罪。但是這人還是那種很禮貌性的對你不客氣,是真的正面攻擊。謝止歸呢,是那種謙謙公子專挑人家話中漏洞,悄默默在背后攪事。
這兩個臭味相投,溫遙清一上位,兩個人就一起攪事。那段時間,光郎郎中回想起來,心口越發不好。那御史大夫陳振先是溫遙清得罪的,他這么能讓這個禍害回來。
“啟稟陛下,可溫尚書的越矩,該如何處置?”
墨逾白只覺這老東西這是小心眼,不就是那人出言關押他孫兒。這犢子不做個好好的富貴閑人,偏要去干欺男霸女的勾當。還是當著溫遙清的面去干,被抓個正著。
“處置什么處置。”墨逾白不悅訓斥,“年紀大了聽不著嗎!朕都沒說什么,還輪得著你在此胡說。要是干膩歪了,趁早告老還鄉,朕還不缺你陳振先這一個御史。”
陳振先趕緊跪下,告罪:“還請陛下恕罪,老臣不敢。”
“不敢?陳振先,你且記住今日這句不敢!”墨逾白呵斥一聲,“朕還要看看,你這句不敢能保你到何時!”
“哼!”墨逾白拂袖而去,看都不看一眼那老東西。
蔣公公尖著嗓子,高喊:“退潮!”
“吾皇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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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遙清正翻看著手中的雜記,小蔣公公輕叩房門,“大人,奴才特來向您轉述今日朝會。”
“進。”
小蔣公公推門而入,講著今日朝會內容。溫遙清放下書,認真聽完,小蔣公公話落,溫遙清便讓小蔣公公回去休息吃茶了。
“郎郎中嗎……”溫遙清飲下熱茶,“倒是小看他們了,那幾個御史死板歸死板,但很有氣節,也不是會與之謀和的。”
來日,國子監一處會學室
此會學室是國子監學子相互交流的屋子,這分為諸多小間,和一處大的房間。小的是幾個學子一起討論課業,而大的基本就是朝中官員或是有名大家講學的地方。
今日要校考的是四品以上的官員,溫遙清這種情況的少之又少,所以安排在小間。墨逾白生怕有人針對,就親自給溫遙清監考,不止是他。
太尉衛玉通和太保沈懷章,衛玉通是三朝元老,極有說服力,亦是禁女子為官后第一位有實權的女官。太保沈懷章則是君子,他不與旁人結交過甚,先帝在時,對其趁贊有佳。
誰人不知這兩位的公正,墨逾白就是看在這一點特意讓這兩位前來監考。
復職校考難度不亞于春闈,科考考什么校考亦是如此。但校考不會給太多時間,所以校考給的題也不會過多。
溫遙清拿過考題,考題主要有經義、策問和明科,她揣摩片刻,就下筆做題。衛玉通觀溫遙清狀態極好,年紀和帝師顧行燕要長些,再過幾年這位也要退下。
校考從卯時起,連考三個時辰。一刻都不能休息,墨逾白低聲喚蔣公公備著熱茶,將今日的公文備上桌。這幾日休朝,若有什么事,都是提前上書。
而那些本就在職的官員也是按以往的時間,去各自所在的衙門做事。那些需要校考的官,會在春闈前三日,得知自己未來的去處。已過校考的官員有些可能會會去做今年的考官,未過校考則是降職,重新分配比自己原本的官位還小的官職。
溫遙清做題速度快,字跡也是不錯。未至三個時辰就交上答卷,衛玉通和沈懷章全程監看,也是搜過身。衛玉通接過溫遙清遞上的卷子,粗略掃看,比以前的文章要更好了。
她曾受過顧行燕的恩惠,也教授過溫遙清如何作文。衛玉通是最清楚溫遙清水準,顧行燕是實打實中探花做的官,但他文章卻是不如衛玉通。衛玉通可是在策論上作的極好,是難得一見的奇才。
衛玉通未說什么,觀完就有蔣公公上呈墨逾白。墨逾白也是接受衛玉通這方面的教導,畢竟溫遙清也算是跟在兩個皇子曾經的伴讀。
他觀其卷子,連連稱贊。墨逾白心里格外舒坦,要是這回還有人再拿那些說辭無端攻擊,就狠狠罰他們俸祿。這些人對一些后起之秀打壓,無非就是不愿成為門下之生,或不與成為一丘之貉。
溫遙清單純靠自己夠狠絕,和本就有自己少時打下的勢力,敢和他們叫板。但其他有才之士呢?他們大多都是白丁,家中即便富足,若是沒有恩師在朝為官,能與之庇護一二。恐怕不是被迫順從,就是打壓到荒蕪之地為官。手段腌臜,有些還是世家子弟,吃相難看至極。
墨逾白讓蔣公公和衛太尉、沈太保收起溫遙清的卷子,等其他卷子收齊一起回宮。這些校考復職的卷子,在這兩位監管下,統一由現在上京幾位德高望重的大學士閱卷。
一直跟在墨逾白身邊的近身侍衛林輝,暫替蔣公公的位置。溫遙清收起文墨用具,墨逾白就站在那等著。
林輝跟著墨逾白也好幾年了,這人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人也忠心。他第一次看見溫遙清拿戒尺追墨逾白的時候,差點持刀也跟了上去。之所以沒成,還是皇子的墨凌洲在旁攔下。
之后見久了,也就見怪不怪。他知曉這位大人是為了陛下身體好,才出此下策。
“遙清,你對陳振先這老貨怎么看?”
“師父說過,陳御史運氣實在好,中庸之才,卻能做到御史。人品不成,銀錢來湊。”
墨逾白不等林輝推門,直接一腳踹開,“那謝止歸呢?”
“翠玉,稍微次等的翠玉。”
“你自己呢。”
“那陛下覺著呢?”溫遙清提著墨具,跟在墨逾白右邊。
“世間少見的明珠,深海的光。”墨逾白隨意打發掉上前作輯的官員,“你不問問為什么我要問這些?”
“自有陛下的緣由,遙清不知。”她不知,確實沒想過墨逾白這么說。
墨逾白朝國子監外去,沉聲:“遙清你要記得見到聽到什么,不要忘記明珠所在的地方,給予你的底氣。你有權利去替朕拒絕沒必要的事。”
“臣,遵旨。”溫遙清隱約猜到什么,俯身一禮。
“晚些回自己府上,走了。”
“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