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林,溫宅
溫遙清慢悠悠把玩著一只福清窯青藍毫茶盞,剛飲下方山露芽的茶盞。帶著清茗余味,一絲絲的溫熱在她百無聊賴下,溫婉臉上平添一絲不知名的惡。
“有什么話直說,韓家。”溫遙清捏著茶盞,對上不速之客,也是意料之內的人。
這位韓家,是主家出身。主家家主未定下未來繼承人,那家主年紀大了,現如今家族內部斗爭激烈,這人也是爭奪家主之位有力人選。
雖說內部一直存在爭斗,不過他們倒是很一致對外。尤其在利益的驅動下,韓家得知家族中自己如今掌握的鋪子大多數被貶低得一無是處。
來人同樣姓高,為人處世高調,卻是個過分沉迷情愛的病秧子。今日一見,不盡然。
“本小姐還是想知道,你要找哪家親戚?”
“至少和韓家本人沒什么關系。”
韓家顯然不信,道:“這么確定嗎?佩雯小姐,看來你貌似知道自己親戚在何處嗎?”
溫遙清微哂,道:“當然不知。”
壓根就沒有而已,就算是真有,也只是韓家旁支,怎會是主家人。
“高佩雯,不論你想做什么。最好離韓家遠遠的,否則遲早把你拋去山里喂虎。”韓家一派溫和的威脅完溫遙清,帶著手底下的人張揚離去。
方見越從實木屏風后轉出,他顯然聽完全過程的交流,
“您只是這樣嗎?”
“不然呢?”溫遙清坦白,“人家有所察覺不好嗎?昨日的行為至少對韓家主家有了影響,不然對方不會上門警告,不是嗎?但進展還是太慢,符儀蘭,我交代你去做的事怎么樣了?”
符睿提著一盒匣子入內,正好溫遙清提到了他。
“大人,已經和李副將軍聯系上了。這是送來的文書,多地匯聚在匣子內。”溫遙清將符睿手中的匣子接過。
溫遙清并沒有急著翻看匣子,而是替方見越收拾待客用的茶具。這可是墨逾白那家伙私人的用品,不是專供皇室的,也極少有人見過,被溫遙清借來使用。
不只有這套茶具,是從墨逾白那邊借的。方見越、馮嵇和季挽笙那邊借的,窮鬼溫遙清一點富貴物件沒有,只好找那幫有錢的同僚借。
“是鄭通判直接將匣子給下官的。”符睿說起自己的疑惑,“下官聯系上李副將,找您要求披著斗篷去的。李副將和鄭通判一起,當即就把匣子拿出。您先前應該沒有和李副將說這些吧。”
“沒有,杜衡也不知道我會突如其來叫你去。”溫遙清察覺到其中疑慮,今天此事是早上讓符睿去的。
方見越直接告辭離去,符睿接著繼續道:“該不會李副將同鄭通判說了什么吧?”
“我沒消息,杜衡匯報的消息更是沒有說明此事。”
“這便奇怪,難不成鄭通判還會千里耳?”
溫遙清微微蹙眉,道:“此事我會找人處理,這是昨夜我所探查到收繳起來的部分鹽井賬目,你先看著。”她從袖中拿出幾卷賬本給符睿。
“那您呢?”
“我要先休息,晚上還要去趟。”
“您好好休息,下官去處理事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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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披著鐵甲,手持長刀,步伐穩重跟在鄭道囊身旁。聽著他給自己講著非法開采的鹽井事,他神色平平,根本沒有一點異常。
“鄭通判,你為何能直接拿出大人所要的東西?”
鄭道囊過分平靜,道:“自大人來后,下官就已經在準備。下官昨日便整理出來隨身攜帶,正好大人身邊的管事來拿。”
“看來鄭通判很是知道大人所要何物,比我還要了解大人心思。”李海面無表情道。
“慚愧,慚愧。”鄭道囊流露出謙遜的神色,“下官聽聞是溫大人前來,特意尋人問過大人喜好。想讓大人做事順暢些,沒想過副將的心情,實屬遺憾。”
“沒想成通判這般會說話,是本官沒想到的。”李海手落在刀柄上,“繼續吧,通判。”
鄭通判笑得溫和,道:“請。”
“請。”
碼頭
一臟兮兮,年紀看著要大的孩子領著一同樣臟亂的四五歲孩子,蹲在顯眼的墻下。直勾勾看著人來人往,運貨人們絲毫不在意這兩個小乞丐。
主要這兩孩子不起眼,在這個碼頭,不止這兩個孩子。還有好些年紀不一的人,都在他們周圍,有蹲有站。
“這董家碼頭不是早三月前過了租賃的契約嗎?”
“就是,聽說權家那邊來催促董家盡早離開,董家死活不動。”
“根本沒法去跟權家手下做工。”
“占著茅坑不拉屎。”
“他們搬貨的按月拿錢,董家待遇還沒權家好。我爺爺的大哥的舅舅的叔叔的四姨的鄰居說,以前碼頭這里是權家代為管理,出事了還會給不少銀子呢。逢年過節還發紅貼,還每個人割了塊肉。”
“權家不是搬走了嗎?大叔。”大孩子不解。
“權家又沒全搬走,雖是旁支,但深受主家信賴。肯定有錢,而且權家早就拿到了這碼頭的事。”
“誒,誒,誒。張大叔,不是權、高和董三家被朝廷處罰了嗎?怎么三月前還能要到這碼頭?”
“噓,小聲點,別叫董家管事聽見了。之前有人大聲嚷嚷,被打斷腿,躺床上好幾月都沒有下床做活呢。”
“這般目無王法呀。”
“地頭蛇的親戚。官府也就象征性收繳,實際上還在開采鹽呢。”
大孩子對此若有所思,那小些的孩子則在一旁跟一群臟兮兮的小孩交流。就在這幫大人們聚眾交談,由于人過多引來了董家管事。
“干嘛呢,干嘛呢!”董家管事拿著鞭子揮舞,“趕緊給老子滾!再不走信不信老子抽死你們。”
一幫人齊刷刷走開,嘴里罵罵咧咧,根本瞧不起那管事的狗眼看人低。
那兩個孩子跟著那群臟兮兮的孩子離開,這幫孩子一起到了某個無人的角落。
大孩子跟另一個一般大的孩子,帶著另一個小孩。先把手頭中的幾枚銅板紛紛發給跟來的那幫孩子,又再重復囑托幾句,這幫孩子就散開了。
“淮敘,怎么樣?”云眠卿拿出帕子分別遞給墨昉和顧淮敘。
顧淮敘接過帕子,邊擦拭臉邊講剛剛聽見的消息。墨昉則是把從那幫孩子那邊聽到的消息,進行補充。
云眠卿道:“我問盧叔弄來了迷藥,就是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找到我們要的消息。”
老盧那邊沒有迷藥,一大幫人有這種的,也就溫遙清可能會有。但人晚上的事,上午在睡覺,不好打擾人家。一大一小就只能每個不同藥鋪分別買迷藥所需的藥材,溫遙清給過老盧一定的銀子。
“不如我們兩來一個跟那個管事回去。”顧淮敘建議,“小昉說過,那幫孩子里有被那個男的帶走過,回來說自己渾身疼。我瞧過一眼,跟著一起的孩子長相好看。”
云眠卿蹙眉,道:“這個人不做什么好事,你能保證安全嗎?”
顧淮敘搖頭:“萬千事總沒有完全的安全,師父那邊要我們這邊露點馬腳給董家,牽連到明面上的隊伍里。必須得咱們兩個中來一個,小昉覺著呢?”
“要是這樣,我讓那人帶走吧。”墨昉聲音軟糯,聽不出性別。
“太危險了,不行!”兩個大孩子果斷拒絕墨昉的提議。
“兩個哥哥一看便是聰明知事的,雖然長相好,正要人不設防,不就有我嗎?”
顧淮敘冷靜道:“你要真收到什么實質性的傷害,怎么辦?你還小,有什么危險哥哥們來就行了。”
云眠卿贊同:“我們能自保,你還沒有辦法。”
“但年紀小可以不被設防,更好下藥,這是最好的法子。”墨昉辯駁,“兩位哥哥和盧叔一起在暗處,出了什么事,能更好保護我,不是嗎?”
“唉。”從屋頂上,老盧露出個腦袋,“我覺得可行,那管事我觀察過,底盤虛浮,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兩個小大人就放心好了,我可是鞍軍中人。”
顧淮敘無奈摸摸墨昉的小腦袋,道:“臭小孩這時候這么聰明干什么。”
云眠卿面無表情彎腰,捏了捏墨昉軟軟的小臉,道:“就是,太聰明不好。”
兩人雖沒再說什么,但態度上已經軟化,明顯他兩被說服了。
單要論長相,云眠卿是精致漂亮;顧淮敘則是天生清冷般的好看。而都是孩子,滿是稚氣的墨昉也是好看的。兩個大孩子臉上雖帶著稚氣,眸光卻是沉穩。
墨昉漂亮的眼是似笑非笑的光彩,讓人很有親近感。他的眼睛和他爹很相似,長相偏向他娘的溫柔。他這般的年紀瞧不出性別,或是再大些能瞧出些男孩面相。這孩子一看便是金玉堆里長大的,受盡長輩的愛護,整個狀態沒有大孩子的不好接觸。
董家管事在天剛黑,就和運貨人一起下工了。“巧遇”一個等哥哥買糖回來的小“女”孩,哄著這個天真可愛的小孩跟自己回去。
非常之成功,就把小孩帶走了。那小孩的哥哥從糖鋪出來,看見自己的弟弟沒了,急著到處尋找弟弟。哥哥的焦急換不來同情和幫助,最后天徹底黑了,他都找不著弟弟。
另一邊
墨昉被帶走后,跟著董家管事去了這人家。到底是個管事,還是有自己的單獨居住小院落。
管事人到中年,至今沒有成親。董家在此地有好些年,這管事在此也有一二十年,周圍鄰居對此人各有非議,絕大多數都是負面的。
小孩借著自己無害般的存在,趁著管事不注意,下藥。就在管事要忽悠小孩喝的酒里,但小孩聰明,要這管事先喝,自己再喝。
主要這藥的藥效快,沒幾下就昏過去了。
“沒事吧?”云眠卿被老盧拉著從屋外的高處下來,他仔細看著打扮偏向小姑娘的墨昉。
“沒事。”墨昉踩了一腳倒地的管事,“這人怎么辦?”
老盧利索掏出繩子將管事結實捆起來,道:“帶回去,審問。”他把管事還未洗的襪揉成一團,塞到這人嘴里,找了一條褻褲,給管事塞嘴繞腦后打了個結。
“不直接殺了嗎?”
老盧忙活完,給小孩一個暴栗,“小小年紀殺氣那么重干嘛!這是人證,做完證據才能隨便宰了,懂嗎!”
云眠卿摸摸自己的腦袋,道:“懂了,盧叔。”
難怪母親要自己多和先生身邊的人學習,是他太正直了,沒懂得靈活鉆漏洞。作為將領,有時候收到惡意的牽制,直愣愣接受,最后自己人收到極大危險。
三個人把屋子翻個底朝天,帶著物證和人證趁著夜色離開了。
顧淮敘作為哥哥,去官府鬧完,被委婉趕走后。又在附近晃來晃去找弟弟,才躲著人群,回了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