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著發酸的后頸走出寫字樓時,浦東的夜空正下著流星雨。
手機推送說這是百年難遇的獅子座γ流星暴,朋友圈已經被銀色光軌的照片刷屏。我仰頭望著那些劃過陸家嘴天際線的光痕,玻璃幕墻的倒影里映出自己蒼白的臉——連續三周996讓黑眼圈深得像是用馬克筆畫上去的。
“蘇默!要不要去濱江大道看流星?”同事小張晃著車鑰匙湊過來,他新買的特斯拉車燈在夜色里亮得刺眼。
我擺手謝絕時,腕表顯示23:47。這個時間地鐵已經停運,得騎共享單車回楊浦的老房子。穿過國金中心樓下時,那些奢侈品櫥窗的暖光像某種無聲的嘲諷,我緊了緊起球的針織衫領口。
黃浦江的風裹著潮濕的寒意,外灘的鐘聲敲響十二下時,我正把單車鎖在弄堂口的梧桐樹下。抬頭瞬間,一抹幽藍突然刺破云層。
那不是普通的流星。
它沒有燃燒的彗尾,反而像團液態水銀,在墜落過程中不斷變換著幾何形狀。當我意識到它正朝我飛來時,身體已經僵在原地——視網膜殘留著十二面體結構的幻影,緊接著是灼穿骨髓的劇痛。
“檢測到碳基生命體,開始量子糾纏。”
機械音直接在顱骨內響起時,我正跪在青石板路上干嘔。掌心撐著的地面浮現出蛛網狀的熒光紋路,那些藍光順著血管往心臟匯聚。弄堂里老舊的聲控燈忽明忽暗,隔壁阿婆養的橘貓炸著毛竄上圍墻。
“神經元匹配度97.3%,準備進行意識融合。”
“誰?”我踉蹌著扶住墻,手腕內側浮現出不斷跳動的數字,從0.01%開始飛速增長。梧桐葉在無風自動,葉脈里流淌著數據流的幽光。
劇痛再次襲來時,我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墻上分裂成無數個。每個影子都在演繹不同的人生片段:二十五歲生日那天的車禍、十六歲時錯過的物理競賽、還有此刻正在發生的——某個來自千年后的存在正將我的記憶拆解成二進制代碼。
“我是Moss,時空管理局編號QTX-000。”那個聲音帶著奇異的共鳴,我腦內響起清泉流過金屬管道的合成音:但根據您的時代特征...視野里突然炸開萬千綠色光點,組成一片旋轉的苔蘚微景觀,“...小苔蘚會更合適。”
“很抱歉用這種方式見面,蘇默先生。但根據計算,你有96.7%的概率能承受我的核心代碼。”
我跌坐在積水的洼地里,看著水面倒影中的自己。視野右上角浮現出跳動的百分比數字。水面映出我爬滿藍色光紋的臉——左眼瞳孔變成機械復眼結構,虹膜里流轉著星河般的代碼瀑布。發梢間纏繞著細小的電弧。遠處傳來警笛聲,但更清晰的是體內某種精密機械啟動的嗡鳴。
“剩余能量4.3%,即將進入休眠模式。”那個自稱Moss的存在突然虛弱下來,“他們快追來了...記住,不要相信任何聲稱來自未來...”
我猛地轉頭,巷口的路燈下站著三個黑衣人。他們撐著的黑傘邊緣滴落銀灰色液體,傘骨在水泥地面投下非歐幾里得幾何的陰影。為首者抬起手腕,某種全息界面在他面前展開,密密麻麻的紅點正在向我的位置收縮。
“發現異常時空波動。”黑衣人的聲音像是經過濾波器處理,“執行清除協議。”
我轉身狂奔時,后頸傳來針扎般的刺痛。小苔蘚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左轉...翻過鐵門...他們帶著逆熵武器...”濕漉漉的磚墻在眼前扭曲成莫比烏斯環的形狀,我知道這不是失血產生的幻覺——那些黑衣人每一步落下,地磚都在坍縮成像素點。
翻過五金店后墻時,我的手掌按在了生銹的鐵門上。藍光突然暴漲,整片鐵門瞬間汽化,空氣里彌漫著臭氧的味道。小苔蘚發出虛弱的笑聲:“看來納米同化比預期快了12.6秒。”
警笛聲突然在三個街區外響起,黑衣人停下腳步。我躲進廢棄的變電站,直到確認安全后,我才小心翼翼的離開。
我恍惚的往家的方向趕,仿佛剛才的異變只是加班過度的幻覺。直到走進家里,打開手機相機,映出我左眼殘留的藍色數據流,像午夜海面上蕩漾的星輝。我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我,蘇默的生活要被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