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若若下意識側過身子遮住小花。

小花面色如常，很明顯是看不到。

齊若若這才稍稍松了口氣，沒打算理會，載著小花朝鎮子上走。

這一路磕磕絆絆，根本沒注意到那男人正無意識跟在她身后！

村子離鎮子少說也有三十里地。

齊若若屁股都被顛疼了，手也凍得紅通通的，才算是到了鄉醫院門口。

她從自行車上下來，穩穩當當落在地上。

右胳膊勾住小花的肚子，把娃兒從前面大杠上抱下來：“小花，扯著我衣服，別走丟了。”

一起進去交了錢，李老大還在動手術，壓根看不到人。

齊若若跟護士問清楚手術結束時間，還要幾個小時，這才推著小花往大街上走去。

鎮子上人明顯比村子里多，老百姓的精神面貌也抖擻許多。

寬闊大街上鋪滿積雪，只有偶爾幾人匆匆路過，齊若若掃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她險些忘記了，還需要幾年，國家才會放開政策，現在是不允許私自買賣東西的。

買東西估計是買不了了，只能推著小花，深一腳淺一腳往供銷社走去。

卻在路過一處巷子時，看見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齊若若眼眸一亮，難道這些人是黑市的？

她立馬跟著幾人腳步，一番歪歪繞繞后，終于來到了一處荒蕪樹林，表面看什么都沒有，但隱約有幾人望風。

對方看著齊若若帶著孩子，又穿著補丁衣服，便直接放了進去。

這個樹林中，熙熙攘攘擺著一些大大小小的攤位，每個人都用頭巾包住臉，避免被認出來。

齊若若掃了一眼，有賣糧票這些的，用小石頭壓著。

再往前，賣面粉大米、紅色搪瓷盆、暖水瓶之類的……一應俱全。

她只是問了一句價格，就嚇得不行，一個搪瓷盆十塊，那可是工人半個月工資。

小花小腦袋扭來扭去，眼睛幾乎看不過來，哪兒見過這么多眼花繚亂的東西呀！

齊若若緊緊牽住小花的手，最后摸了摸空空蕩蕩的口袋，還是拐了個彎，去了供銷社。

還沒到供銷社門口，一輛自行車從娘倆旁邊經過，對方腳步一頓。

“同志，汽水兒有要的嗎？”

后座掛著兩個箱子，路上不平整，能聽得出來里面有玻璃瓶碰撞的聲音。

“汽水兒是啥？”小花好奇的問。

齊若若掃了一眼周圍，這人膽子挺大，又低頭看了眼小花，“是一種喝起來甜滋滋的水兒，媽給買。”

她停下自行車，掏出錢就要給小花買了一瓶，“來一瓶，多少錢？”

對方立馬掀開后面的布，笑嘻嘻道：“供銷社一毛一瓶，瓶子給俺，俺跟你要八分一瓶，瓶子放到供銷社旁邊地上就可以，有人會拿。”

一聽這價格，小花扯了扯齊若若的衣擺，搖搖頭，一毛錢可以買好多東西了，她不要。

齊若若心中泛酸，摸摸小花的腦袋：“我給你買東西，你就拿著，對你好是應該的。”

小花還是搖頭，“要省錢帶回來弟弟，你又沒什么錢，不要大手大腳！”

她可清楚記得，齊若若說過，那家人是萬元。

齊若若直接掏出來一毛錢：“該吃吃該喝喝，小禾一定會帶回來的，我說到做到！”

齊若若把冰涼涼的汽水兒塞到小花懷里，繼續推著自行車往前走，同時在心中思索。

現在已經是處于七十年代末了，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開放，她要提前做好擺攤的準備。

民以食為天，不如自己先從小吃入手？

有了目標，齊若若把小花放下來，停好自行車，又將汽水灌到軍綠色水壺里，將瓶子放到供銷社門口，直接掀開厚重布簾走進去。

這個時候買肉需要肉票，但肉票一般都是過年公家或者家里有點兒本事的百姓才會分到。

供銷社豬肉攤位上擺著不少大骨頭，上面零零星星沾點兒肉沫，其他的就是整雞掏出來的雞腸子和雞肝等。

雞爪也有一些，基本上都是沒啥肉并且不太好做的邊角料。

齊若若想了想，俯身問：“你好，這大骨頭怎么賣的？”

“五毛錢，這三根大骨頭都給你，都是邊角料，不用票，再送你一碗雞血。”

齊若若算了算，又掂量了一下那大骨頭，覺得還是蠻劃算的。

“行，給我裝起來吧，謝謝啊！”

齊若若繼續往里走去，這個供銷社是以前老宅子改的，和肉攤不是一個地方。

沿著屋廊繼續往前走，映入眼簾便是一棵冬日依舊茂盛的大樹，上面掛著一些紅布，上面寫著新時代標語。

再度掀開厚重布簾，看見的是雜亂而昏暗的玻璃柜臺，胡亂碼放著許多東西，各種生活用品，還有煙酒。

幾個婦人正圍著管爐聊天，嗑瓜子鉤毛衣。

齊若若走進去，他們眼皮都不抬一下開口：“別亂碰啊，碰壞了，你可賠不起。”

她看了下，蹲下來安撫小花：“小花，你幫我看著這些大骨頭，好不好？”

小花神情不自然點頭：“我是為了骨頭，不是因為你。”

齊若若輕笑將小花安頓到供銷社角落的凳子上，又給她偷偷塞了一把榛子。

“乖，我去去就回。”

齊若若來到柜臺，她鼻子動了動，聞到了角落里的酒香。

“同志，麻煩給我打一兩酒。”

她突然想起借了大隊長的自行車，怎么也要還一些東西回去的。

有個短發女人終于站起身，不耐煩走過來，上下看了齊若若一眼，“就要一兩？”

“對。”齊若若點頭，沒理會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輕視。

售貨員不耐煩的嘖了一聲，磨磨唧唧打出來一兩酒：“八毛錢！”

齊若若毫不在意，又用糧票買了些面粉和大米，還有點棉花，但不多，差不多只夠小花做件衣服。

她在心中哭笑不得，七十年代就是這樣，你有錢，都有可能買不到東西。

走出供銷社，齊若若將東西都放在車籃子里，抱起來小花放在前杠上，拍拍她的背：“坐穩了。”

自行車調頭，齊若若朝著供銷社東邊的院子走去。

院子不小，青瓦磚房，柵欄大鐵門，迎面是五開間，兩側各有三開間，院子里有一塊小菜地。

旁邊還有幾個石凳，繞著一張石頭桌子，旁邊立著一棵大樹，白雪布滿整個院落，連個腳印都沒有。

這環境養老是極為不錯的，而且放眼整條街，這家的條件絕對是最好的。

但是里面沒人。

大鐵門上也落了鎖，幾開間的門都是鎖上的，還有厚厚一層積雪，估計這段時間都不在家。

這就是買了小禾的那家萬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