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斐沉沉睡去,世界逐漸明亮,但并不是余斐所熟知的世界,也許是修仙界,破敗不堪。
眼前的天空中有一個巨大的血色窟窿,整片天空是黑的。
在血窟窿前,余斐看到有幾個人佇立在空中,衣玦飄動,在余斐的視角里都是謫仙般的人物。
不知過了多久,其中一位女子向后栽去,緊接著被另一男子接住,男子同樣狼狽,全身是血,抱著女子悲痛欲絕,轉息間一頭墨發化為白發。
天地間風云色變,除了那幾人,一切都停滯下來,只余呼嘯之聲,仿佛在為這二人哭泣。
一炷香后,天空逐漸放藍,血色窟窿早已消失,偌大天地間寧靜生機,之前可怖的景象如鏡花水月的噩夢,像沒有發生過一般,只有血泊中安靜的女子和淚已流干的白發男子昭示著剛剛發生的巨變。
“鏡塵,霧繁她......”
說話者面容線條柔和,眉如遠黛,微微上揚的眼角透著一抹靈動,眼眸似澄澈的湖水,映照著天空的湛藍。肌膚宛如羊脂白玉,在陽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澤。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束起,隨風輕輕飄動,似與周圍的風相互呼應。他身著一襲淡藍色長袍,衣袂飄飄,仿佛隨時都能乘風而去。腰間系著一條銀色腰帶,上面鑲嵌著一顆藍色寶石,閃爍著神秘的光芒。他的雙手修長而有力,手指輕輕舞動,便能引動周圍的風隨之舞動。
“戚竹,如果我們之中注定要犧牲一個人,我希望可以是我,霧繁生機已逝,墨家預言一語成讖,我們終究是敗給了天道,眾生還需要你們,讓我偷懶一次和她待一會吧。”
鏡塵一襲素白長袍,如雪的發絲隨意飄散,在風中微微拂動。眉如利劍,斜飛入鬢,雙眸深邃如寒潭,透著冰冷的光芒,仿佛能看穿世間萬物。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緊抿,線條冷硬,肌膚蒼白如雪,幾近透明,散發著一種清冷的氣息。他靜靜地坐著,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他的冷冽所凍結,讓人不敢靠近。
名為戚竹的男子對其余人搖頭,示意一起先走,眉宇間遮掩不住的頹意,脊背不再挺拔,強撐著與其余人離去。
余斐猛地從石床上彈坐起來,胸口劇烈起伏,額角全是冷汗。
夢里那片血色的天空,巨大的窟窿,白發如雪的師父抱著那名叫霧繁的女子……那種撕心裂肺的悲痛和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在她清醒后依舊死死攥著她的心臟,悶得她喘不過氣。
她抬手抹了把臉,指尖觸到一片濕涼,是淚。
“師父……霧繁……”余斐喃喃自語,心里酸澀得厲害。
明明素不相識,為什么看到鏡塵那一頭白發,看到他抱著霧繁的樣子,會那么難過?還有那個叫戚竹的長老,眉宇間的頹然……夢里那幾個人,都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沉甸甸的心疼。
“難道……我是他們誰的孩子?”余斐被自己這個腦洞驚得打了個寒顫。
“嬰兒穿?所以不記得了?”她甩甩頭,試圖把這荒謬的念頭甩出去。可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卻像藤蔓一樣纏繞不去。
叮咚!
清脆的提示音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是玉牘。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余斐抓起玉牘,果然看到汪予川的名字閃爍:【吃飯?人呢?我要餓死了?我先去妙味居了,就知道你不靠譜。】
吃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夢里再悲傷,也擋不住現實里咕咕叫的肚子!
余斐瞬間把那些沉重的畫面拋到九霄云外,一個鯉魚打挺跳下床,手忙腳亂地套上衣服,胡亂漱口洗臉,抓起那片火紅的楓葉就沖了出去。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坐上楓葉,余斐已經沒那么緊張了。
她熟練地握緊葉柄,默念:“妙味居!干飯!”楓葉“嗖”地一聲竄了出去,速度依舊快得嚇人,但余斐已經能勉強穩住身形,甚至還能分出點心思欣賞一下下方飛速掠過的山景——雖然大部分是模糊的色塊。
妙味居是一座巨大的木質建筑,雕梁畫棟,古色古香,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食物混合的誘人香氣。余斐剛沖進去,就被一個穿著內門弟子服飾的少年攔住了。
“師姐,請……請點餐。”少年遞過來一塊玉簡菜單,聲音有氣無力,自我介紹叫李默。
余斐接過玉簡,精神力探入,瞬間被里面琳瑯滿目的菜名淹沒了!金齏玉鲙?古樓子?無腸公子?……這都是啥?不過看圖猜意,大概能分出肉菜、素菜、點心、湯羹……
“每樣!每樣都給我來一份!”余斐豪氣干云地一揮手,“我要嘗嘗咸淡!順便認認菜名!”
李默:“……”他臉上的表情瞬間裂開,眼神里充滿了絕望。
他只是一個勤工儉學、每天固定工資一靈石的內門弟子!這一單下去,光是上菜就能把他跑斷腿!
余斐完全沒注意到李默的內心崩潰,她像只獵犬一樣在寬敞的飯堂里搜尋目標。很快,她在角落的一張桌子旁發現了汪予川的身影。
他旁邊還坐著一個穿著內門弟子服,氣質憂郁,但長相相當俊美的少年。
少年身形頎長清瘦,著一襲暗銀紋長衫,衣袂垂落如靜水。薄唇習慣性緊抿,下頜線條清冷。烏發用素銀簪松松半束,幾縷碎發垂落頸側。腰間懸一枚墨玉平安扣,指節分明的手總是無意識摩挲著玉上刻痕。整個人像一竿被雨打濕的修竹,清貴里浸著寂寥。
“喲!老鄉!我來啦!”余斐一屁股坐在兩人對面,沖著汪予川擠眉弄眼,然后目光轉向旁邊的憂郁帥哥,好奇地打量。
“你們是同鄉?”憂郁帥哥開口了,聲音清朗。
汪予川點點頭,對著余斐介紹:“墨云瀾,五大修仙世家墨家的人,內門弟子。”
余斐瞬間瞪大眼睛!好家伙!汪予川這社交牛逼癥!才一天就勾搭上內門弟子了?還是修仙世家的公子哥?!
她立刻換上熱情洋溢的笑容:“你好你好!我是余斐!汪予川的好朋友兼同鄉!加個微……啊不,玉牘好友?”她麻利地掏出自己的玉牘。
墨云瀾似乎被她的直白和熱情弄得有點意外,但還是點點頭,拿出自己的玉牘和余斐的輕輕一碰。
嗡!好友列表+1!【墨云瀾(內門)】!
余斐心滿意足地收起玉牘。汪予川和墨云瀾面前的盤子已經空了,顯然是在等她。
余斐剛想說“開吃”,就看到李默如同勤勞的蜜蜂,開始一趟趟地往他們這張桌子……以及旁邊的兩張桌子……上菜!
一盤!兩盤!三盤!……十盤!二十盤!……
各種色澤誘人,造型奇特的靈食如同流水般被端上來,很快就把三張桌子堆得滿滿當當!盤子疊著盤子,碗摞著碗,場面極其壯觀!
幸好這個時間段妙味居人不多,否則絕對引起圍觀!
余斐看著滿桌珍饈,恍然大悟:“哦!原來金齏玉鲙是甜點!古樓子是芝麻餅!無腸公子是螃蟹啊!”
她沖著對面目瞪口呆的兩人靦腆一笑:“那個……我點的三人份!想著能都嘗一遍!吃不完我們打包帶走!”
汪予川忍無可忍:“大姐!十個人都吃不完這些吧!從明天開始真應該加收你這種親傳弟子的飯錢!靈廚們手都掄冒煙了吧!”
余斐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哦對,你們吃飯還要付一靈石,沒事!”她一拍胸脯,豪氣干云。
“以后你們的飯,姐包了!親傳弟子特權!隨便吃!”
說完,她抄起筷子,瞄準最近的一盤水晶蝦餃,嗷嗚一口塞進嘴里!好吃!不僅味道鮮美,一股溫和的暖流還順著食道滑入胃里,渾身都暖洋洋的,舒服極了!不愧是靈食!
“唔唔!好吃!快吃快吃!別浪費!”余斐含糊不清地招呼。
汪予川看著滿桌羊毛,又看看吃得腮幫子鼓鼓的余斐,一咬牙:“奶奶的!不吃白不吃!”
也加入了掃蕩!靈食蘊含靈力,對修煉有好處!必須薅!
墨云瀾看著眼前這兩個如同餓死鬼投胎掃蕩美食的同鄉,再看看那堆積如山的盤子。他默默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看起來比較清淡的翡翠豆腐。
不知過了多久,余斐和汪予川終于摸著溜圓的肚子,癱在椅子上直哼哼。桌上的菜……還剩了大半!
“李默!”余斐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打包!分成三份!”
角落里的李默:“……”他感覺自己快哭了。
打包?還三份?!他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了!累成狗還要負責售后!他認命地開始收拾殘局。
汪予川看著李默那生無可戀的背影,難得地良心發現,起身走過去,塞給李默兩塊下品靈石:“辛苦了。”
李默一愣,看著手里的靈石,差點沒當場哭出來!好人啊!他感激涕零地看向汪予川。
汪予川走回座位,面無表情地對余斐說:“你現在欠我一百零二靈石。”
余斐:“!!!”她剛喝下去的一口靈茶差點噴出來!
她瞪大眼睛,指著汪予川:“你!鐵公雞!拿我的靈石當好人?!心機男啊你!”
墨云瀾看著兩人斗嘴,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主動問起余斐的情況:“余斐師妹……便是那位被鏡塵長老收入門下的親傳弟子?”語氣帶著一絲好奇。
“對對對!就是我!”余斐立刻來了精神,隨即又連珠炮發問:
“修仙世家是什么?跟宗門一樣厲害嗎?為什么你是世家弟子還要進宗門?為什么進宗門也只是內門弟子,難道不應該直接走后門當親傳弟子嗎?”
墨云瀾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但還是耐心解釋:“修仙世家,是修仙界底蘊深厚的家族。墨家,清家,江家,宋家,蘇家,合稱五大世家。自然不及宗門弟子眾多,但各有傳承。”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
“墨家……是卜卦世家。家主,也就是我父親,曾為我卜算,算出我的……道侶在蒼元宗,正是三長老寒雨月座下唯一的親傳弟子,蘇家之女,蘇雅凝。”
余斐:“!!!”為了愛情?!千里迢迢進宗門追老婆?!偉大!這劇情……是先婚后愛還是強取豪奪?!
墨云瀾繼續道:“原本掌門青無君欲收我為親傳弟子,但我只想入三長老門下……可惜……”他苦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
余斐瞬間懂了!三長老寒雨月那個冰山美人拒絕了!她看著墨云瀾那張俊美卻帶著愁緒的臉,心里頓時充滿了同情。
“理解理解!”余斐用力點頭,“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加油!我看好你!”
墨云瀾被她這直白的鼓勵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頷首。
這時,李默終于把三大包沉甸甸的食盒提了過來。余斐接過自己那份,對著汪予川和墨云瀾揮揮手:“我先撤啦!一會見!”
說完,抱著食盒,一溜煙跑出妙味居,坐上楓葉,“嗖”地一聲消失在天際。
汪予川看著手里沉甸甸的食盒,又看看旁邊同樣抱著食盒有些茫然的墨云瀾……
他默默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