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舅媽，咱們也好長時間沒見面了，讓他們喝著，咱們去那屋說話。”
“呦！他姑，你別讓孩子一個人忙活！咱們搭把手多好。”
“不用，你們大老遠的來一趟不容易，怎么能讓你們動手？我們紅椒本事大了，一個人能忙的過來。”
姜紅椒擦去臉上的汗，一邊和面一邊說：“舅媽，您好不容易來一趟，就不用動手了，和我姑說會話吧！我一個人能行。”
兩舅媽都夸說：“這媳婦真能干！”
李鳳英一抬頭，正看見在院里溜達的老母雞，她立刻來了主意，說道：“紅椒啊！把家里那不下蛋的雞也殺了吧！留著也沒啥用，白糟蹋了糧食。”
姜紅椒直起身，看見老母雞正在外面覓食，她說的正是這只雞。
“姑，這雞不能殺？雖說現在沒有蛋了，可也不能當肉吃了。”
“怎么！你舍不得？母雞不能下蛋，留著還有什么用？白養活著？”
姜紅椒聞到了火藥味兒，這個姑三天兩頭的找事兒，不知道今天又犯什么病？聽的出來是話里有話，不過也沒往生孩子上面想。
“姑，您要是想吃肉，咱讓二貴馬上去買，何必非要吃家里的呢？”
“殺它就是二貴的意思，他嫌這雞不會下蛋生崽，干脆就不要了。”
姜紅椒終于聽出來了，這是在暗式自己不生孩子，這幾天李二貴一直不出好氣，估計和他姑早就合計好了。她把臉也拉下來了，和李鳳英對峙，氣勢上決不能輸。
“姑，不管是誰要吃它我都不讓，這雞在咱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不可能因為它老了就吃了它，今天我把這話撂這，誰動它一根毛都不行……。”
“你……。”
兩個舅媽急忙攔著。
“他姑，咱別吃了，那不是有魚有肉嘛？不在乎這點。”
這時候里屋的李鳳山突然喊道：“鳳英，叫他舅媽快來吃飯吧！我們酒喝完了。”
李鳳英被勸走了，進了屋又跟變了個人似得，吃飯說話都帶著笑模樣兒，屋里的人也全都拿她當領導，不用她照顧客人，全都在溜須她。姜紅椒忍著氣，繼續一個人包餃子。
“他大舅二舅多吃菜啊！別凈給我夾了。”
“哎呀應該的，自從惠芬走了以后，這個家就全靠你撐著了，我們這幫老骨頭也幫不上忙，但凡家里富裕點，也不能讓鳳山遭難這些年。”
“咳！說這些干啥，還不是我應該的嗎？來！吃菜。”
李鳳英心里暗自琢磨，這平白無故的串親戚，肯定是有事啊！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也差不多該說正事了？不出李鳳英所料，剛吃了沒幾口，他大舅先站起來了。
“他姑，鳳山，我們這次來呢，一是為了看看你們一家子，二來是有事求著你們。”
“啥事啊？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李鳳山倒是大方，一點沒往歪處想。李鳳英倒是很警惕，怕她哥說漏嘴緊著往回圓。
“也別說什么求不求的，我雖然當個村干部，也就是這一畝三分地說了算，要真是什么大事，怕是也幫不上忙。”
“唉！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說出來丟人……。”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喝多了？還是真有抹不開說的事？他大舅竟然臉紅了。
他二舅接過來說道：“這兩年我們村里收成不好，錢掙的少了，糧食也不多，眼看著孩子都到了成家的年紀，心里頭急啊！你這兩侄子都老大不小了，也有那相好的姑娘愿意，可就是手里沒錢，人家姑娘那邊條件都不錯，咱也不能苦了孩子。說實話，這實在親戚都借過來了，要不是還差點錢，我是真抹不開張這個嘴。”
一聽說要借錢，李鳳山又撓頭了，畢竟現在不是他當家，家里有多少錢都不知道，別說往外借了，一天掙多少錢他都不知道？
李鳳英皮笑肉不笑，就知道這些人來是有目的的，雖說是大柱他們的舅舅，可是嫂子死了快二十年了，再加上這些年不走動，親情早就沒了，這錢要是借給他們，不打水漂才怪呢？
李鳳山是沒詞了，光剩下傻笑了。
大舅媽說道：“他姑父，我聽人說你們這分紅多，糧食也比別的地方產量高，這不到一年的光景，你就天天吃白面了，還把外債全還了？”
李鳳英說道：“沒有的事，別聽外面的人瞎傳，要真有這好事？我當村干部的能不知道？”
“我也是聽那么一耳朵，如今他姑父這日子過的真不錯。”
“不錯啥呀！你看著挺好的，其實過的也不順心，就說這魚跟肉吧！那是看你們來了才買的，平時哪吃的著啊！”
這兩家子明顯不想聽李鳳英說，全都看著李鳳山。
“他姑父，你說句話，咱都是實在親戚，沒必要遮遮掩掩的，真能拆對我們幾個，我全家都謝謝你，要真是為難，咱也不強求，吃了飯我們就走。”
李鳳山最怕的就是這個，借不借的先放一邊，自己不當家這事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否則傳出去，這人能丟到幾十里外去。
李鳳英知道她哥的心思，從他那一撓頭就看出來了。
“他大舅二舅，按理說我不應該摻和你們的事，我哥借不借的跟我也沒多大關系，可是話又說回來了，你說這一家人過日子，誰還沒點牽掛？就說我吧！這些年為這個家操了多少心？大大小小的事哪件不是經我的手？這個家什么樣？我是最有發言權的。”
“對，對，對，他姑說的對。”
李鳳山緊著應和。
李鳳英接著說：“這表面上看現在日子是好了，外債也還了，可手里也沒錢了，再說大柱還沒媳婦，多少的也得給他攢兩，這要是有合適的，說不上哪天就用上了。”
李鳳山也說：“他大舅啊！不是我駁你，咱家現在也真是拿不出錢來了，那上半年還靠著借錢過日子呢！要不是這一家人猛著勁兒干，這會連窩窩頭都吃不上。”
李鳳山這么一說，算是把這事給拒了，那兩家人雖說也有心理準備，但也免不了有些尷尬。
李鳳英又說：“你們大老遠來一趟也不容易，待會走的時候，裝點白面在拿點土特產，這經濟上幫不了忙，生活上能幫的還是要幫的。”
按說話說到這份上，一般人也就不說話了，但這兩家像是早就串通好了一樣，男的不說話了又換女的說了。
“他姑啊！你也知道我們來一趟不容易，要不是真過不去了，咋也不會張這個嘴，你看能不能多少拆對點？三十五十不嫌多，十塊八塊不嫌少！”
這話說的屋里人都尷尬了，這哪是借錢啊？分明是要飯的，他們越是這樣，李鳳英就越覺得不應該借。正琢磨著找個什么理由拒絕呢！姜紅椒端著餃子進來了，李鳳英一看立刻來了主意。
她接過餃子說道：“我來吧！你去剝點蒜切碎點，放到醋碗里在滴點香油。”
“他姑啊！不用這么麻煩，吃就行了。”
“那怎么行？你們是客人。”
姜紅椒說：“沒事，你們先吃，我去弄。”
李鳳英趕緊招呼大家吃，等姜紅椒弄回來，餃子已經吃了大半了，但她也沒生氣，還是給每人倒了點醋。
“紅椒，快坐下吃吧！”
李二貴往旁邊挪了挪，給她讓了個地。
“等等，你不能在桌上吃！”
姜紅椒楞了一下，問道：“咋了？我又做錯什么了？”
一桌子的人都不知道咋回事？全都大眼瞪小眼的看著。
李鳳英說道：“按照老理，這婦女不能上桌，你不會不知道吧？”
“那舅媽她們不是也吃了？”
“人家是客人，不能慢待了，這老話說的好，外來的都是客，自己人不上桌，自家人就委屈點，你端一碗去鍋臺那吃去。”
李鳳山急道：“啥不能上桌啊！都是一家人，紅椒忙活了大半天，就一塊吃吧！”
李大柱也說：“是啊姑，都是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多好啊！干嘛非要守那些規矩？”
“你給我閉嘴，哪有你說話的份？這都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是咱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是人人都要遵守的，不是誰想改就改的了的？”
李二貴心眼多看出點端倪，是桌子太小了，坐不下這么多人，他笑著說：“姑，你別生氣，我知道您的意思，紅椒，你坐這，我吃飽了。”
他起來給姜紅椒讓了個坐，哪知道李鳳英更生氣了。
“你給我坐下，你兩個舅舅還沒吃完呢！你倒先離桌了？還有沒有點規矩？”
“我……？”
李二貴還想狡辯，被姜紅椒攔下了。
“行，我去外面吃，不過，這規矩都是人定的，今天我就給這個面兒，但是我希望不會有第二次。”
姜紅椒碗也沒拿就出去了，此刻她哪吃的進去？沒有比她在委屈的了，辛辛苦苦伺候人吃飯，到最后連桌都不讓上，這分明是歧視婦女，那些所謂的規矩都是狗屁，這種不合理的規矩遲早要變，至少在她這里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