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宛西的手感觸碰到青銅劍柄隔著的玻璃罩瞬間,雪白手腕上佩戴的特殊腕表發出了蜂鳴警報。
“這位小姐,非競拍者請勿靠近展品。”
一名表情冷漠的安保人員用手電筒光束掃過她的工作牌,金屬邊框在黑暗里劃出一道冷光。
明海中心大廈118層的嘉復麗秋拍現場,就連空氣里都浮動著雪松香薰與金錢躁動的氣息。
周宛西微微側身,讓掛在胸前的「特邀文物鑒定師」燙金證件更顯眼些。
“我需要確認這柄戰國青銅劍的X射線熒光分析數據。這也是我今天同意來到拍賣會的原因。”
在她白色大衣的口袋里,便攜式光譜儀正在發燙,屏幕上的元素峰值詭異地跳動著鈷-60的讀數—這絕不可能出現在兩千年前的鑄劍工藝中。
身著黑色西服身材魁梧的安保人員仔細看了眼工作證,依舊面無表情道:
“抱歉,周老師,拍賣要開始了,請您回到您的座位。”
周宛西面無表情的對保安揮揮手,收回對劍柄戀戀不舍的目光,默默走回了拍賣大廳,坐在側方的位置。
今天這場小型拍賣會邀請了這個國家5%的頂尖富豪們。參加的富豪資產嚴格篩選外,還需要驗資。
當然,嘉復麗拍賣行為了這次拍賣也是做到了極致。除了租下國內最貴寫字樓的海景最佳展廳,配備最頂級安保公司外,還專門聘請了今日拍賣文物的鑒定專家團。周宛西是圈內出了名的青銅文物鑒定專家,自然是嘉復麗首批受邀的專家。
而她,也是為了這柄青銅殘劍而來。
十分鐘后,拍賣廳燈光突然熄滅,整個大廳陷入短暫的黑暗。
一盞射燈投向青銅殘劍的剎那,周宛西看見展臺玻璃罩內的殘劍正在滲出青藍色液體。液體流動中殘劍上銹蝕的暗紋如同復蘇的血管,順著影子爬上拍賣師那件阿瑪尼的高定西裝。
“兩千萬!”
就在周宛西發呆時,前排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她循聲望去,正撞進一雙淬著寒星的眼眸。男人的輪廓鋒利得像柄未出鞘的劍,定制西裝的暗紋在射燈的昏黃燈光下有些高級的斑駁,領帶夾是一枚上百萬的高檔奢侈品鑲鉆蛇形胸針,在昏暗中泛著磷火般的幽光。
而剛才舉牌叫價的男聲是坐在他身側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氣質溫和,但眼中透露著智慧。
周宛西立即低下頭,撇撇嘴,內心感慨一句:有錢真好啊!
這是她第三次見顧沉舟。
第一次在財經雜志封面。第二次在文物修復室里——顧氏集團半年前開始大量收購帶有放射性異常的文物,集團掌門人顧沉舟來過實驗室一次。
而今天,是第三次。
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位身家千億的財閥新貴的手指正在微微發顫,仿佛在壓抑某種共振。
“兩千一百萬。“
顧沉舟不遠處的白發老者舉起戴著翡翠扳指的手對著拍賣師示意,嘶啞開口。
射燈掃過老者時周宛西恍惚看到他西裝內袋露出半截紙。
“符紙?那是。。。符紙?”。周宛西眼睛微瞇,僅一瞬間她又忙斂下眼眸,隱藏情緒裝作低頭沉思。完全沒有察覺顧沉舟把她所有的情緒盡收眼底。
“兩千兩百萬!”顧沉舟身旁的助理舉牌。
“兩千三百萬!”老者緊追不放。
“兩千五百萬!”、“兩千六百萬!”、“兩千七百萬!”.........
兩邊劍拔弩張互不相讓,拍賣現場鴉雀無聲,只有兩邊緊緊咬死的拍賣聲。
這時,一個低沉但充滿男性磁性的嗓音響起:
“四千萬!”
“嘩~”全場響起小小的騷動聲。
拍賣師掩飾不住笑意,對開口的低沉男聲道:“顧先生好魄力。”又轉頭對著白發老者道:“王老,您是否要繼續出價?”
被稱作王老的老者目光閃爍了幾下,看了眼不遠處面無表情的顧沉舟,對著拍賣師輕輕搖了搖頭。
“四千萬第一次!”
“四千萬第二次!”
“四千萬第三次,成交”。
啪!一錘定音。“恭喜顧先生拍得本次展會的青銅殘劍。”
拍賣師面帶笑容,語氣真誠。
整個大廳響起了掌聲。
周宛西忍不住向又顧沉舟看去,第二次撞入了那雙淬著寒星的眼眸。
接下來的拍賣顧沉舟都未再舉牌,仿佛只為那青銅殘劍來的。
拍賣會結束后,嘉復麗依舊讓頂級富豪們參觀今天的拍品。在安保人員嚴密的監控下,人群三三兩兩的來到拍品前觀賞珍品。
周宛西毫不猶豫起身來到青銅殘劍的展臺前,她要再一次讀取數據。
這時展廳內的時鐘跳到20:17分,展臺突然傳出晶體碎裂的脆響。周宛西腕表上的計數器瘋狂跳動,殘劍表面的銅銹正在以詭秘的花紋時隱時現,流轉的青藍色液體化做細小的金屬顆粒懸浮成星云狀的漩渦。玻璃碎裂開,她本能地伸手想要觸碰劍身。
“別碰!”
顧沉舟突然從后方擒住她的手腕。
周宛西感覺他的體溫異常冰冷,那枚上百萬的領帶夾迸出火星,裝飾上的蛇形豎瞳突然睜開猩紅的電子眼。
展廳穹頂的水晶吊燈開始高頻顫動,在墻面投下無數游動的光斑,宛如困在玻璃牢籠里的蛟龍。
“警報!地磁異常!”黑衣安保人員的對講機爆出刺耳雜音。
周宛西突然聞到焦糊味,拍賣手冊在她手中自燃,眼見灰燼卻逆著重力向上飄浮,拼湊出篆體文字——
她怔怔的望著那些篆體文字: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覺。這些文字,她瞧了、默了千萬次。
顧沉舟見她發呆,立即伸手扯下燃燒的拍賣手冊扔向青銅殘劍的展臺,火苗觸及殘劍的瞬間,整個時空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他的西裝袖口滑出的鉑金袖扣,金色扣子的表面蝕刻著與殘劍相同的云雷紋。
遠處傳來王姓老者的低呼,只見他藏于西服口袋內的符紙也開始燃燒,符紙上赫然也是殘劍的云雷紋,此時竟也開始閃爍。
當所有云雷紋和青銅殘劍上的紋路呼應交疊時,那些懸浮的金屬粒子突然坍縮成黑洞吞噬向距離最近的周宛西。
“周小姐,快抓住我!”顧沉舟的聲音像是從深海傳來。
周宛西記得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畫面。
大屏幕顯示的拍品編號不知何時變成了血色篆體的「恭迎玉霄宗主回歸」,而顧沉舟腕表彈出的全息屏上,跳動著倒計時——00:00:49。
失重感襲來時,周宛西突然喚醒了記憶,聽見了三百年來魂牽夢縈的聲音。
那是玉霄宗晨鐘撞碎山霧的脆響,混著蕭清淮在桃花樹下舞劍時的輕笑。
“周博士?”
耳旁傳來低沉的男聲。她睜開眼看到的是顧沉舟俊美的臉龐,而自己素白的手指正死死攥著他那條價值不菲的領帶。
“抱歉”。周宛西急忙松開手,臉紅的她有些窘迫。
“量子糾纏達到閾值。”一個女聲在虛空中回蕩。
兩人跌坐在廢墟的斷碑前,月光淌過殘破的「大道無形」石刻,映出滿地新鮮的血跡——有人用朱砂在殘破的石碑上用鮮血書寫著:
「阿汐,別回宗門。」
顧沉舟的領帶夾突然發出龍吟。
周宛西心生危機預感,轉頭看見一道血色刀光劈開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