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春意盎然。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泥土香。
李妙楠低頭整理過幾天要種的藥材。不遠處的少年站在陰影里，不動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
許是少年的眼神太過倔強與悲傷，李妙楠最終還是忍不住抬頭。
“凡凡，你回去吧，我不會去看他的。”
“姐，去看看吧。劉叔說了，爹爹沒幾天了。”
少年佯裝淡定，但熟悉他的李妙楠還是聽出痛苦與絕望。
李妙楠沉默半響，最終內心有些不忍心，慢慢放下手里的東西，站起來扯下袖套，又拍拍身上的土。
“走吧。”
李嚴凡聞言，帶著李妙楠急急走去。
李嚴凡親爹李尚杰是云雀谷代谷主，為人仁善有禮，很受谷中子民的愛戴，但李妙楠知道，此人就是不折不扣的偽君子。
兩人匆匆向李嚴凡家中走去時，一大娘從旁邊出現攔住了李嚴凡。
“小凡啊，這么急急忙忙的去哪里啊？大娘家里最近煙囪……”
還不等李嚴凡說話，大娘已經開始喋喋不休抱怨起來。李嚴凡看了一眼李妙楠已不耐的神色，急忙出聲打斷。
“李嬸嬸，我爹找我們有事先走一步，改日我再去拜訪你。”說完，不等李嬸做出反應，李嚴凡帶著李妙楠快步走了。
沒走幾步，身后就傳來了李嬸碎嘴的聲音：“可不是嗎？自從谷主死了以后，越來越沒個樣子了，看到長輩也不知道招呼一聲，沒娘教的玩意。”
李妙楠翻了個白眼，這若是平時，她一定已經回頭開始狠狠教訓這些嘴碎的壞婆子。李妙楠心里默默記下一筆。
到了地方還沒進門時，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李妙楠皺著眉走進去，屋里有幾位的大人，皆是谷中說得上話的人。
李尚杰躺在床上，面色慘白，身旁放著一盆血水。妻子柳氏坐在床榻前已經哭紅了眼，李嚴凡走上前，握住自家母親的手。
“娘，別哭了，爹爹會好起來的。”
李尚杰見李妙楠來了，顫顫巍巍的抬起手揮了揮，讓屋里的其他人都出去。
周圍幾人見狀，左右看看，不為所動，李妙楠是谷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為了和李尚杰對著干，更是無所不用其極。這個時候讓兩人待在一處，只怕……
“出去。”李尚杰虛弱，但語氣中透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眾人只能紛紛離開，李嚴凡走時帶著哀求的目光看向李妙楠，李妙楠點點頭，示意他別擔心。
眾人走后，屋內陷入一片寂靜。
李尚杰忍著疼撐起身子坐起來，招手讓李妙楠李妙楠離近一點。李妙楠沒有動，只是沉默的看著。
李尚杰干笑了兩聲，似乎想打破這種沉默：“妙楠，都過了這么久了，還恨二叔嘛？”
李妙楠依舊沒有說話，她對李尚杰不惡語相向的另一種處理方式就是沉默。
“當年的事，都是二叔的錯。這些年我一直很愧疚，我的大哥是很好的……”
“閉嘴，你有什么資格提起我爹爹，你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李妙楠開口怒斥，她絕對不相信李尚杰會愧疚，她見不得李尚杰這副惺惺作態的樣子。
“對不起，妙楠，不管你信不信，你爹的死是二叔這輩子最痛苦的事，二叔沒有想過害他，我，我……”李尚杰情緒激動，控制不住的咳嗽，一口血噴了出來。
李妙楠雙手抱臂，冷眼旁觀。
李尚杰平復好情緒，喘了幾口氣繼續說：“妙楠，二叔快死了，被不知名的蠱蟲給咬了，也算是報應。大夫說了，只有明宮的毒寒草可以救我。在我之后，你便是云雀谷的谷主。”
李妙楠挑挑眉，冷笑一聲：“什么意思？讓我為了你和這與谷主之位舍命去拿毒寒草？”
李尚杰搖頭：“不是，我是讓你阻止凡凡。”
嘲諷的話卡在了喉嚨，李妙楠一頓。確實，她不會去，但李嚴凡那滿腦子孝道的單純孩子一定會去。
“就算二叔求你了，看在凡凡的份上，別讓他去。”
李妙楠心亂如麻，她不會去救李尚杰，也不想讓李嚴凡以身涉嫌。
李尚杰在旁邊不斷哀求的話讓她心煩，她大吼一聲閉嘴，沖到李尚杰面前，指著李尚杰的鼻子大罵道。
“李尚杰，你就是一個禍害。現在快死了，你也是個禍害。要死你就快點去死，要死不活你折磨誰呢？快拿把刀捅死自己算了。”
罵完李妙楠轉身一腳踢開房門，怒氣沖沖的走了，只剩下門口的人面面相覷。
李妙楠在谷里走了很久。她不知道該去哪，不想回到住處面對那里的長舌。
一陣風吹過來，冷的李妙楠打了一個激靈，面前是四座墳。
李妙楠不害怕，這里是她最重要的人。
“爹，你是怪我今天又對李尚杰出口不遜嘛？”李妙楠的語氣很委屈，又看向旁邊的墳，“我不想救他，可是我不能讓凡凡受傷。我該怎么辦？”
回應她的只有嘯嘯的風聲，李妙楠嘆氣，靠著墳想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完全黑了，李妙楠才起身，擦干眼淚。
李妙楠下山時，看見李嚴凡家中的人頭攢動，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柳氏捂著心口，撲在李嚴凡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屋里的人一盆接著一盆地往外倒著血水，看的人心驚。
李妙楠喘著氣，不可置信地扶著門框看著一切。
李嚴凡似乎有所感覺，抬頭與李妙楠的目光相接。李妙楠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問什么，李嚴凡已經轉過了頭。
李妙楠知道自己不該呆在這里了，她頹然的轉身離開。
李嚴凡回頭看著李妙楠離開的背影心一緊，但他來不及多想，父親的自殺，母親的自責壓得他喘不過氣。
深夜。
再過幾個時辰天就亮了，此時天黑得可怕，幾盞燈籠孤零零的掛在墻上，遠處時不時地傳來幾聲貓狗的聲音。
李嚴凡小心翼翼地摸到馬廄，隨手牽了一匹馬，躡手躡腳地向外走去。
“李嚴凡。”
李嚴凡被嚇得渾身一僵，轉頭看去，李妙楠慢慢走了過來。
“姐，你怎么來了？”
“少管。”李妙楠一把揪下李嚴凡的包袱，又去拉馬，“滾回去。”
李嚴凡聞言，拉馬的手用力了些。
“姐，那是我爹，你們之間的有過節，你怎么對他，我都不怪你，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這件事讓我有些憋屈，但為了報答我的大恩大德，你就給我好好生活，”李妙楠用力拽過馬，“回去吧，毒害草我給你拿回來。”
李嚴凡愣了愣。
李妙楠已經上馬打算離開，一只手又拉緊了韁繩。
“姐，我也要去。”
“嘿，你這混小子……”李妙楠正想教訓。
“姐，求你了，帶我去吧，你也是我的家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冒險。”李嚴凡哀求道。
李妙楠看著李嚴凡堅定的眼神，她還是沒辦法拒絕。
她看了看不遠處，隨后點頭說道：“李嚴凡，我給你十秒，牽匹馬過來。”
李嚴凡聞言，點點頭，快速回頭拉馬過來。
李妙楠一下看起來好像很急，李嚴凡還沒有上馬，李妙楠就揮鞭子沖了出去。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異響，李嚴凡回頭看。
李嬸罵街的聲音從傳來：“誰家的小兔崽子，沒事干了炸我家糞坑，別被我抓到……”
李嚴凡轉頭，呆呆看向已經跑遠的李妙楠。
他就知道，自家姐姐自帶缺德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