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圖室長廊一直往上,走到盡頭,是一扇銹跡斑斑的鐵柵門。
門外不是預想中的出口,而是羽閣更高處某個荒廢的露臺。
血月的光芒被厚重的暗塵云層過濾,只投下污濁的暗紅,勉強勾勒出露臺殘破的輪廓,遠處影影綽綽的廢墟剪影。
祁笑天幾乎是摔出鐵柵門的。腳踝的灼傷每一次觸地都帶來鉆心的痛,手臂深處那個新生符文雛形也隱隱發(fā)燙,仿佛有微弱電流在血肉里竄動。
他扶著布滿蝕孔的露臺欄桿喘息,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混亂的頭腦稍微清醒。
星圖室里看到的一切:篡改的契約,崩解的灰翼,冰冷的“灰翼之位”,像燒紅的烙鐵燙在記憶里。
不能停!白翎生死未卜,玄羽隨時會追來。他必須帶著秘密離開。
他剛直起身,試圖辨認方向,頭頂驟然響起一片尖銳的、令人恐懼的金屬摩擦聲!
“咔噠噠噠——咔噠噠噠——!”
聲音密集如驟雨,瞬間打破了死寂。祁笑天猛地抬頭。
黑云壓城。
不,那不是云!是無數(shù)只拳頭大小的機械鳥!
它們通體覆蓋著幽暗的金屬羽毛,關節(jié)處閃爍著暗紅色光芒,尖銳的喙部淬著一層仿佛能吸收光線的暗沉物質。
它們組成嚴密的陣列,密密麻麻遮蔽了本就稀薄的血月光,只留下無數(shù)雙閃爍著冰冷紅光的復眼,齊刷刷鎖定了他!
“目標確認,戍衛(wèi)余孽。繳回《拾光謠》完整本,清除污染源。”一個毫無感情的機械男聲在下指令,聲音來自鳥群后方一個懸浮的菱形機械體。
青翼!
祁笑天的心沉到谷底。他下意識攥緊了懷中那本薄薄的《拾光謠》完整本,那是白翎用命換來的東西,是灰翼之位的唯一線索!
腕間的金線因為強烈的危機感而劇烈搏動,隱隱牽動著臂彎深處那個滾燙的符文雛形。
“交出來!”機械音再次命令,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回答它的是祁笑天驟然緊繃的身體和眼中迸發(fā)的決絕。他猛地將完整本塞入貼身口袋,身體迅速蹲下,緊貼露臺邊緣一處半塌的矮墻。
“執(zhí)行清除!”
命令下達的瞬間,那片金屬風暴動了!
前排數(shù)十只機械鳥如同離弦的黑色箭矢,帶著刺耳的破空聲俯沖而下。淬毒的喙部直沖祁笑天的頭顱和心臟,速度快得只在視網膜上留下道道殘影!
死亡氣息撲面而來!祁笑天本能地向側面翻滾。
“咄!咄咄咄!”
淬毒的喙深深釘入他剛才藏身的矮墻石面,堅硬的石頭竟被輕易啄穿,留下數(shù)個邊緣泛著詭異暗紫色的孔洞。
毒液接觸石面,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騰起縷縷黑煙。
“呃!”祁笑天被翻滾的慣性撞在另一處斷壁上,震得他五臟六腑翻騰,劇痛讓他幾乎暈厥。
他強撐著抬頭,第二波第三波機械鳥已經緊隨而至!
尖銳的喙和閃爍著寒光的金屬爪撕裂空氣,封鎖了他所有閃避的空間。視野里只剩下鋪天蓋地的金屬寒光和淬毒的暗影。
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絕望瞬間淹沒了他。懷中的完整本像一塊烙鐵燙著他的胸口。不能死!真相還沒帶出去!白翎……
就在他以為這下真的要將小命交代了的時候,一道身影猛地從露臺下方殘破的窗洞中沖天而起。
是白翎!
他身上的白袍早已破爛不堪,肩胛處四個貫穿傷還在汩汩滲出粘稠的金色血液,每一滴落下都發(fā)出輕微的“嗤”聲,騰起細小的金霧。
他的臉慘白如紙,呼吸急促而破碎,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劇烈的咳嗽,帶出點點金沫。
然而,他背后那對羽翼讓祁笑天瞬間石化!
祁笑天從未見過白翎的羽翼如此完全地展開!那并非他平日里顯露的普通白色絨羽的形態(tài)。
此刻,籠罩在白翎身后的,是一對殘破卻又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蒼涼氣息的光影之翼!
無數(shù)斷裂的光絲構成翼骨,破碎的光羽如同燃燒殆盡的余燼,在血月光下明明滅滅。
這對殘翼光影如此巨大,幾乎遮蔽了小半個露臺,投下的陰影帶著一種古老而沉重的威壓。
“到我身后!”
白翎的聲音嘶啞破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猛地振翅,那對殘破的光影之翼掀起一股巨大的氣流,并非物理上的氣流,更像是一種能量沖擊波。
俯沖而至的機械鳥群首當其沖。
它們被這股能量沖擊波掃中,飛行陣列被打亂,變得像數(shù)十只沒頭蒼蠅,相互碰撞著倒飛出去,甚至直接撞在露臺的石柱上,爆開一團團火花和金屬碎片!
“干擾!能量干擾!”菱形機械體發(fā)出急促的警報,“目標能量層級異常!提升火力等級!”
更多的機械鳥整理隊列,顯然在積蓄更強的攻擊。
白翎擋在祁笑天身前,殘翼光影劇烈地抖動著,仿佛隨時會潰散。他咳得更厲害了,金色的血沫不斷從嘴角溢出。
“走……西邊斷崖……”他艱難地喘息著,指向露臺西側一處斷裂的缺口,“跳下去……有……”
他話音未落,身體猛地一震。
祁笑天驚恐地看到,白翎背后那對殘破的光影之翼邊緣,開始無聲地崩解!細碎的光羽如同被風吹散的沙礫,化作點點金光消散。
每一次崩解,白翎的身體就劇烈顫抖一下,臉色更加灰敗一分。他的軀體,仿佛正在被那對殘翼抽走最后的生命力!
“白翎!”祁笑天失聲喊道。
“別管我!”白翎猛地回頭,未被眼罩覆蓋的那只眼死死盯著祁笑天,眼中是不容置疑的決絕,“書!護住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