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柴……”
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云初凝的耳膜,刺穿她剛剛凝聚起的一絲清明。她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胸腔深處撕裂般的劇痛,混雜著濃重的血腥味。污血順著嘴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泥水中,暈開暗紅的漣漪。身體虛弱得如同被抽干了骨髓,連抬起一根手指都重若千鈞。但那雙眼睛,卻死死盯著陰影中的身影,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冰冷的火焰。
薪柴?她云初凝,前世頂尖的生命科學家,今生跌落塵埃的所謂“廢物”,在他眼中,竟只是一塊……能燒的木頭?!
屈辱如同滾燙的巖漿,在冰冷的虛脫感下翻涌!她咬緊牙關,齒縫間發出細微的咯咯聲響。身體深處,那枚被暗金力量強行凍結、暫時沉寂的《焚天》神文烙印,似乎感受到了她靈魂深處這股不屈的怒焰,極其微弱地、不甘地跳動了一下,釋放出一絲灼熱的刺痛感。
墨衍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穿透昏暗的光線,落在她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的身體上。兜帽陰影下,那線條冷硬的下頜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如同看到螻蟻徒勞的掙扎。
“不服?”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極淡的、近乎玩味的嘲弄,“引動《焚天》殘力,焚盡污穢,重塑根基……這本是逆天奪命之法。然……”他話音微頓,熔金般的眼眸掃過她左手無名指根部那道猙獰的傷口,以及傷口深處隱隱透出的、被強行剝離后殘留的腐朽氣息?!澳愀M毀,靈脈如墟,魂魄孱弱,連承載一絲《焚天》真意的資格都無。強行引動,無異于引火自焚。若非……”
他的目光轉向云初凝眉心那剛剛隱去的暗金符文印記位置,聲音陡然轉冷,如同萬載寒冰:“……若非本座以神血為引,強行鎖住你潰散的生機,鎮壓《焚天》反噬,你早已魂飛魄散,化為劫灰。此刻,你體內流淌的每一絲生機,皆系于本座一念之間?!?/p>
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云初凝的心頭!她身體猛地一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冰冷話語中揭示的、殘酷到令人窒息的真相!
神血?鎖住生機?鎮壓反噬?
她艱難地抬起左手,指尖顫抖著,想要觸摸眉心那處印記的位置,卻連這點力氣都已耗盡。但身體的感覺不會騙人!那被強行注入的、在體內奔涌的灼熱力量,那被冰封后依舊在靈魂深處隱隱悸動的《焚天》烙印,還有此刻這如同風中殘燭、卻偏偏被無形絲線強行吊住的生命之火……一切的一切,都印證著他話語的真實!
她的命,真的……在他一念之間!
“薪柴……”云初凝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便是……任你……予取予求……燒盡為止?”
陰影中,墨衍緩緩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投下巨大的、如同魔神般的陰影,將云初凝徹底籠罩其中。破敗的斗篷無風自動,散發出更加深沉的壓迫感。
“予取予求?”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漠然,“你太高看自己了。一塊朽木,縱有引火之能,亦需置于爐膛,受火煅燒,方能釋放其微末價值。你此刻的價值,僅在于你體內那點被強行喚醒、又被本座鎮壓的《焚天》殘力。”
他向前踏出一步。冰冷的皮靴踩在泥水中,發出輕微的“啪嗒”聲,卻如同踩在云初凝的心弦上。
“本座需要一個爐膛?!彼穆曇艉翢o波瀾,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一個能承載《焚天》之力,將其轉化為本座所需‘薪火’的容器。而你……”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云初凝身上,那眼神如同在評估一件即將投入熔爐的器物。
“你的身體,雖殘破不堪,卻因《焚天》烙印強行洗練,又經本座神血重塑,勉強可作爐膛之用。你的魂魄,雖孱弱如螢火,卻因《焚天》烙印的強行植入,與本座神血印記相連,可作引火之媒?!?/p>
云初凝的心沉到了谷底。爐膛?容器?引火之媒?她徹底明白了!他救她,并非憐憫,更非善意!他只是看中了她這具被《焚天》烙印改造過、又被他神血強行續命的殘軀!他要將她當作一個……活著的熔爐!一個燃燒自身、為他提供某種“薪火”的工具!
“至于燒盡……”墨衍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極淡的、如同寒風吹過冰面的嗤笑,“那要看你這塊‘薪柴’,能熬過幾重煅燒。熬得過,或許能得一線生機。熬不過……”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冰冷的沉默,比任何話語都更具威脅。
他停在云初凝身前數步之處,居高臨下。冰冷的雨絲穿過廟頂豁口,落在他破敗的斗篷上,卻無法沾染分毫,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
“現在,回答本座。”沙啞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做爐膛,引薪火?;蛘摺彼⑽⑼nD,熔金般的眼眸中寒光一閃,“……即刻化為劫灰?!?/p>
沒有第三個選擇!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潮水,瞬間將云初凝淹沒!她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拒絕,下一秒,那凍結《焚天》反噬的暗金力量就會瞬間轉化為焚滅她靈魂的烈焰!那神血帶來的生機,會立刻變成索命的毒藥!
屈辱!不甘!憤怒!如同毒蛇般啃噬著她的心臟!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濃重的血腥味。身體因極致的憤怒和虛弱而劇烈顫抖。她不想死!她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做!柳家的仇!云家的恨!還有那被踐踏的尊嚴!
可是……做爐膛?燃燒自己,為他人提供力量?這與被柳家當作廢物丟棄,又有何本質區別?!不過是換了一種更殘酷的死法!
就在她內心激烈掙扎,幾乎要被這絕望的選擇壓垮的瞬間——
嗡!
靈魂深處,那枚被暗金力量冰封的《焚天》神文烙印,似乎感受到了她靈魂深處那股強烈的不甘與求生意志,極其微弱地、卻又無比清晰地……跳動了一下!
一股微弱卻極其灼熱的刺痛感,伴隨著一絲……極其隱晦的、仿佛來自烙印本身的……渴望?!對力量的渴望?對焚盡一切的渴望?!
這感覺來得突兀而詭異!如同黑暗中一點微弱的火星,瞬間點燃了她心底那簇被壓抑到極致的火焰!
力量!她需要力量!無論付出什么代價!只有力量,才能撕碎這該死的命運!才能向那些將她踩入泥濘的人討回血債!才能……掌握自己的生死!
哪怕……這力量是毒藥!哪怕……這力量會將她燒成灰燼!
她猛地抬起頭!蒼白的臉上,那雙因虛弱而黯淡的眼眸,此刻卻爆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燃燒著毀滅與決絕的光芒!她死死盯著墨衍兜帽陰影下那雙冰冷的熔金眼眸,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嘶啞卻斬釘截鐵的聲音:
“我……做!”
兩個字,如同耗盡了她所有的生命。話音落下,她身體猛地一軟,眼前徹底被黑暗吞噬,意識沉入無邊的深淵。
墨衍靜靜地看著癱倒在泥水中、徹底失去知覺的少女。兜帽陰影下,那冷硬的唇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形成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
他緩緩抬起右手。指尖縈繞著一縷極其微弱、卻凝練到極致的暗金色光芒。光芒如同活物般流轉,勾勒出一個玄奧莫測的微型符文。
“結契。”
沙啞的聲音落下。他屈指一彈!
那枚暗金色的微型符文瞬間化作一道流光,無聲無息地沒入云初凝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