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文字燭新買了一團白色的毛線,開始在休息的時間夾著竹針去學習織小衣服。就在她織東西時,十文字燭總是會感到有一束目光時不時飄向自己,然后又欲蓋彌蓋地移開。
十文字燭露出牙尖笑了笑,坐得近一點方便他去看。骨折了的腿還是會很疼,常常又在晚上發作,因此十文字燭就在疼得無法入睡時把竹針取出來織上幾圈,織累了就把它收在枕頭下枕著繼續睡覺。十文字燭低著頭一圈圈地織著,床上的毛線球在一點點變小。
「喂,小燭……」相田裕也歪著頭,「干嘛這么累啊,你不休息的嗎?」
「睡不著呢。」
「那你不去學藝術嗎?」相田裕也側過臉去看她,懷里還抱著小兔偶,「你上的網課,你很喜歡嗎?」
十文字燭頓了頓,從竹針上抬起頭,表情一臉平靜:「我確實不喜歡。」
然后兩個人好久不再說話。
十文字燭在夜下安靜地織著毛線,而相田裕也就在她旁邊專心致志地看,看到兩個人都昏昏欲睡也不好意思去叫醒對方……在次日醒來時,燭的手仍保持著拿竹針的姿勢,相田裕也的手也仍柱著臉。
晨曦明亮地掉進病房,兩個人照例一邊甩著麻掉的手一邊笑,連陽光都帶了清甜的新香。
年輕人之間的喜歡相當單一純粹,而這段時光偏又那么恰巧地存在于兩個人最年輕的青春。
十文字燭一如既往地聽著網課,織出一圈圈毛衣,忙得不可開支。
而相田裕也同樣一如既往地對著一日日冷下去的天出神,除了睡覺無事可做。
就在照例混時間的某一天,去衛生間回來的相田裕也在病房里面看見了坐在塑料凳子上的永井司。
班主任……?
他來這里做什么?
相田裕也有點迷惑地坐回自己那里,然后看著一直在和十文字燭講話的永井司。
「所以,老師你也覺得我這樣做不對嗎?」
「不……小燭同學,老師不是這個意思。」永井司有點局促地推了一下眼鏡,「你知道的,你的化學天賦真的很高啊,浪費了多可惜對不對?」
「是我家長說的嗎?」
相田裕也看了看十文字燭,后者的表情有點冷淡下來了,表情變回了一開始漠然的表情。
……在吵架嗎?
不太像……旁邊坐著的心理老師怎么一眼不發的?
他們在欺負小燭嗎?
「……老師」相田裕也不知道為什么,但是在意識到前自己就已經開了口,「小燭討厭化學,你們不要再和她家長一樣逼她做不喜歡的事情了。」
十文字燭像是沒有料到相田裕也會開口幫著自己講話一樣,有點吃驚地看著他。
「裕也同學?」永井司看了過來,「你現在好點了嗎?」
「我已經好多了,但是老師,小燭的家長真的很不近人情,不要再多一個人逼她了。」
「抱歉,無意打擾你們交談」一邊的心理老師筱崎亞織看了看他們,「不過裕也同學,即使是燭小姐去學化學,也不會耽誤你們談戀愛的。」
這樣啊……等等?
亞織老師剛剛在說什么?
我和小燭……我們還沒有公開過吧……
她已經看出來了嗎?
相田裕也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心臟慌亂的跳動,這種感覺很新奇,新奇到讓他突然忘記了剛剛想要去問十文字燭的問題。
然后第二天,相田裕也從被子中鉆出頭的時候,面前可以看見的卻只剩下了折疊起來的、冷得不近人情的被子。
他發了一會呆,然后無意間卻發現自己那只又臟又舊的小兔偶正坐在床頭柜上,身上卻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
原來,十文字燭一直在織的毛衣是送給我的啊……
也許因為離開得太過突然,毛衣只織完了一只袖子,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臂顯得好臟好舊,但毛衣至少遮住了小兔偶胸口處巨大的破損,似乎讓它可以煥然一新。
。
十文字燭這個人,真的是僅僅靠近就會讓人感到快樂啊……
她有一股神奇的魔力……
。
五號床新入住的是一位聾啞老人,盡管相田裕也學會了手語,但是世界卻似乎在十文字燭的離開后沉寂了下去,從此悄無聲息。
相田裕也開始瘋狂地懷念和十文字燭待在一起的時光。
向往十文字燭笑的聲音,向往十文字燭織毛衣的樣子,向往……孤單像一座小島,靜佇在海中,看著那些飛鳥和游魚在自己身側永無停止地移動,而四面八方的海水涌動過來,完全包圍。
淹沒……
最后撲過來吞噬掉了他。
陽光,如果在得到后又突然失去的話,這個世界似乎就更暗淡了。
在手臂長全了之后,相田裕也的母親接走他,有點漠不關心地問他怎么會被校園暴力。
相田裕也看著她。
因為我性格孤僻。
因為我沒有朋友。
因為……
未及相田裕也開口,女人就徑直回到自己房間關上了門。在落鎖之前,相田裕也聽見了她的抱怨,說他是個讓自己感到難堪的孩子。
相田裕也安靜地站著,良久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回了房間里,兩只眼睛都因為長時間不動而感到酸痛。
他又記得,似乎是好久前,自己一直想著的那個女孩子告訴自己,說裕也在被校暴時不哭的樣子真的很厲害。
真的很厲害嗎……?
我嗎?
自己之前被砸石頭時,又是什么樣子的呢?
似乎總是自己站起來的吧?站起來,把身上的土拍干凈然后回家。
相田裕也安靜地靠墻抱膝坐在地上,而墻邊卻突然被震了一下。
男孩子站起身來,然后墻又震了一下……
地震?
不,似乎不是……
相田裕也沖進了母親大人的房間,在一片痛苦的狼籍中,那個女人披頭散發地坐在地上,用頭瘋狂地在撞擊著墻……
【選項:】
【A、她這么痛苦,殺了她吧……】
【B、母親大人,您怎么了?】
—————————————
【B】
「母親大人,您怎么了?」相田裕也跑過去扶住女人的頭,看著她的眼睛。
母親大人的神志怎么渙散掉了……?
這種瘋狂與病態的眼睛,絕對不是媽媽的眼睛。
「母親大人!」
女人一把甩開兒子,頭破血流地尖叫著,聲音凄厲得如同被捕殺的鯨發出的哀號。相田裕也顧不上自己痊愈未久的手臂,怔怔地坐在地上。
母親大人……她好痛苦……
……如果、如果可以的話……
相田裕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又會記起了之前見過的貓,明明已經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那只貓在死亡的邊際抽搐掙扎,雙目瞪得圓圓的,痛苦卻一聲未吭地安靜等死。
他看了它好久,終于還是決定要過去幫它一把。
與其那樣痛苦地活著,還不如是死了會比較幸福。
殺了它。
死掉就……不會再痛苦了。
「母親大人,我是真的很愛你……」
執愛……我的執愛……
自私而熾熱。
【選項:】
【A、她這么痛苦,殺了她吧】
【A、她這么痛苦,殺了她吧】
【A、她這么痛苦,殺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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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媽媽,別擔心,很快就不痛了……
媽媽……
相田裕也在黑暗中摸索著,在指尖突然一痛的時候踉蹌著摸索的相田裕也伸手抓緊了刀。
相田裕也像是海里落難的人抓住枯木一樣死死地握緊刀子,血順著手指的縫隙就這樣流了下來。
他舉著刀站起來時,眼淚也汩汩而出。
之后,是血肉模糊的聲音與女人凄厲的慘叫。
「……不——!!!」
「母親大人,您很快就不會痛了……」
相田裕也微笑著,淚水與濺在臉上的血混在一起淌下去。
母親大人,我好愛你。
您這樣一定很幸福吧……我好羨慕……
不哭了呢,母親大人……
……好冰。
。
我那么愛她.所以我親手殺了她。
可是……
可是我再也沒有媽媽了。
沒有了……
媽媽……
【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