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云層低垂的仿佛隨時墜落。山間的小徑被薄薄的霧氣籠罩,遠處的山峰如同黑色的剪影??莶莘褐慕鹕诘孛驿佌?,與裸露的土壤交織在一起。
風忽而變得急促,吹起地上的塵土,卷起了幾片殘存的枯葉,在空中打著旋兒。
在對方出口的瞬間,周圍空氣靜的可怕,赫連雙緊緊盯著裴欽片刻才道:“你認識我父親?”
“我不僅認識你父親,我還知道你是為萬春堂的數十具尸體而來?!?/p>
赫連雙冷笑:“所以你承認是你做的了?”
裴欽沒有回應她的話,雖看不見,但他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平靜地伸出兩指推開劍,“收劍吧。赫連雙,你傷不了我,也抓不到我?!?/p>
“你到底是什么人?”赫連雙蹙眉,此人的身上嗅不到一絲氣息,而且他對一切似乎了然于心,就好像是專門在這里等著自己來一樣。
“在下不過是個有著一絲仙脈的散仙罷了?!迸釟J笑笑,不緊不慢地走到院內的小木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樹后面的那位公子,也出來吧。”
虞塵洲從樹后悠悠走出,并未上前,只是靠著樹抱起了雙臂盯著他。
“閣下雖看不見,聽力倒是靈敏?!?/p>
裴欽笑著抿了口茶,說道:“丟了那么重要的東西,你不也照樣好好地活著嗎?”
虞塵洲的神色變了變,放下雙臂認真打量起眼前這個人。
“少廢話?!焙者B雙冷聲道,“你枉害那么多無辜的性命,罪孽深重,今日我必將你緝拿回玄神域,接受應有的懲罰——”
說罷,長劍已然飛出,從后面直逼裴欽。劍風掀起他的發梢,裴欽微微一側頭便輕巧躲過。長劍在前面劃過一個圓后迅速回旋,再次凌厲刺來。脫手的茶杯在空中旋轉,茶水如細雨般灑下——
“啪”一聲清脆的碎裂聲中,陶瓷茶杯被長劍貫穿。裴欽身形一閃,借力向上飛躍,快到幾乎沒人能看清他的動作。待眾人再回過神來時,他竟是已踩在了空中的劍身之上,指尖凝聚著熾白的光芒,如同即將噴涌爆發的雷霆之力。
赫連雙不曾料到這個裴欽的動作竟如此迅速,隨即施展法術,身影一閃掠向裴欽——
強大的法術勢如破竹朝裴欽擊去。然而對方只是輕輕抬起兩指,耀眼的光圈迅速凝結而成,輕而易舉地擋住了她的攻擊。
剎那間二人身邊爆發出一陣巨大而刺目的白色光芒,整個天地仿佛都被這光芒吞噬,刺得人無法睜眼。
就在這瞬間,她聽見了虞塵洲急切的呼喚:“赫連!快收手!你們的力量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
話音剛落,赫連雙立刻感受到一股無可匹敵的力量將她擊飛——
以卵擊石??!
這是她在空中被擊退時腦海中閃現出的唯一的詞。
虞塵洲眼疾手快及時上前,一把穩穩接住了她。她喘著氣,額頭已然冒出細細的密汗,抬頭望向高懸天際的人影,一股強大的壓迫感涌上心頭——經過方才的交鋒,對方才用了不到三成的功力。
能夠達到這種水平,恐怕只有那些坐擁數千年修為的玄神域長老才有可能??蛇@個裴欽看著根本不像是那些千歲老人,就算有仙壽,但也如此年輕,更何況還是個瞎子,怎會有如此高的修為?!
裴欽的身邊聚攏著耀眼的白光,他踩著樞云劍緩緩落地,而后雪白的劍身順從地在他身邊翩然旋轉,最后筆直地插在赫連雙面前的土地上。
他勾了勾嘴角,聲音沉了下來,“現在,可以聽我好好說話了嗎?”
……
半柱香后。
赫連雙眼睜睜地看著裴欽摸索著從桌上放正兩個茶杯,然后倒了兩杯熱茶,將它們慢悠悠地放在桌前的二人眼前,和方才出招的判若兩人。
“寒舍簡陋,望二位莫見怪。”
赫連雙和虞塵洲對視了一眼,瞥了眼茶杯,誰也沒有去喝。
半天聽不見動靜的裴欽輕笑幾聲,“放心,無毒。我要是想殺你們,你們根本活不到現在。”
確實,殺他們對于這個人來說易如反掌。早就口干舌燥的赫連雙嘆了口氣,仰頭將茶一飲而盡——“咳咳咳!”
虞塵洲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你慢點喝,這是燙的?!?/p>
聽著二人互動的動靜,裴欽嘴角揚起一道弧度,意味深長地說:“世間緣法,真是妙不可言?!?/p>
赫連雙對其并未放松警惕,“什么意思?”
裴欽搖了搖頭,笑意不明,“沒什么,只是覺得你們二人很有意思,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組合如此奇妙的伴侶了?!?/p>
“咳咳咳咳!”這下輪到虞塵洲被嗆到了。
不覺尷尬的赫連雙笑了兩聲,指了指虞塵洲,不屑道:“伴侶?就他?哼哼,我看你真是瞎了?!?/p>
虞塵洲:“……”
赫連雙又道:“還有你說什么很久,雖然你看著比我爹年輕一點,但還是冒昧的問一句哈,你今年到底多大年紀啊?”
裴欽淡淡一笑,他再次拿起茶壺給他們倒了杯茶,“容在下重新介紹一下自己,我乃合隱會會長,裴欽。也就是大多數人所熟知的月下明鏡?!?/p>
虞塵洲皺起眉頭,“合隱會?”
“二位莫急,我會將合隱會的事情,全部告訴你們?!?/p>
裴欽給自己倒了杯茶,娓娓道來:“我原本只是一個會醫術的半仙,在世間游歷數百年有余,也算見過了無數戰亂。一開始,我結識到了一些向往和平的妖。
“我自小吃百家飯長大,對妖魔神仙的界限沒有很大的芥蒂。于是和那些小妖一起,奔走于戰場之間,救助茍且活下來的生靈。
“后來名聲大了,想要用自身能力懸壺救世的妖和魔都找到了我,我們組成了一支隊伍,在三界各處游走,哪里有紛爭哪里就有我們隊伍的身影。久而久之這件事就傳到玄神域那里。
“就算是半仙,整日與和妖魔廝混這件事在玄神域看來,嚴重些說來就是勾結妖邪禍亂蒼生的罪名。也就是那時,我結實了你父親赫連千燁,他當年看重我的實力,在域主沈漸鴻和長老面前力保我,說服他們將我收攬,并賜予我仙格。
“他的一番好意我感激涕零,但同妖魔打交道這么多年,就算立場再不同也生出了感情,我更不可能做出站在他們對立面的事情。于是我拒絕了玄神域的邀請,便也是實實在在地惹怒了他們?!?/p>
不知不覺聽入迷的赫連雙也漸漸起疑,“你說我父親當年力保你,可我為何從未聽他老人家提起過?”
裴欽并不意外,悠悠喝口茶潤嗓,“不只你父親,怕是在整個玄神域都沒聽人說起過吧?”
虞塵洲頷首,“仙人同妖魔勾結,若是抓住自然昭告天下。但事到如今都未能抓住,一方面臉面上過不去,另一方面他們也害怕?!?/p>
見裴欽笑而不語,赫連雙更不解了,“害怕?玄神域害怕你們?為什么?”
虞塵洲看向裴欽,“因為就憑你們如今的力量,玄神域若想要將此一舉拿下也將耗費至少七成的戰力吧?”
裴欽笑而不語。
赫連雙:“這是為何?你裴欽的功力確實很高,但若說玄神域對付你還是綽綽有余的。”
虞塵洲道:“整個隊伍不止裴欽,它是由神仙妖魔等各勢力組合而來的,無論妖魔還是神仙,其中不乏高手。玄神域不知隊伍成員名單,若要真打起來還要提防身邊人,所以沒那么容易?!?/p>
“沒錯?!迸釟J點點頭,“當初惹怒玄神域這件事自然給我帶來了很大的困擾,但塞翁失馬,玄神域對我下令抓捕舉動的同時,也激怒了其他贊同我做法的同門正派。本來沒打算加入的散神散仙也陸陸續續加入到我這邊。身邊有了各路妖魔神仙的庇護,玄神域便很難再尋到我的蹤跡。”
他在認真傾聽的二人注視下,繼續說道:“又這么過了百年,加入隊伍的成員實在眾多,我干脆自立門戶,取名為合隱會。這就是合隱會成立起來的故事。
“因為入會者不論身份,所以成員十分分散,但可以統一的是,每一片區域的合隱會成員都會在每半年的某一日在固定的地點見面,交換信息試圖暗地阻止各路紛爭。”
虞塵洲接道:“所以,萬春堂是合隱會成員在永昭城見面的地點?”
裴欽點頭:“正是?!?/p>
“我不明白。”赫連雙忽然道,“合隱會創建的初衷明明是為了天下大義,為了讓這世間少些腥風血雨,可你為什么要殺他們?”
裴欽對這個問題毫不意外,淡淡笑道:“近幾年,合隱會人心分散,有些不懷好意的妖趁機混入,惹得民心惶惶,更有甚者看中的并非合隱會的作用,而是——
“合隱會會長的權利。”
他聲音低了下來,雖看不見黑布條下的雙眼,但能想象到那下面凜冽的神情。
虞塵洲接道:“能夠召喚妖、魔、神、仙和人的權利?!?/p>
見裴欽點點頭,赫連雙問道:“可合隱會是你一手創建起來的,已經有了這么深厚的情感,就算是會長換了別人,誰又會聽他的呢?”
裴欽輕笑:“赫連姑娘,你心思單純,初入凡世,以為真心總會換來同等的回饋??墒俏也桓屹€。”
他自嘲般笑了笑,指尖在杯口處滑動,“出世那么久,這世間沒那么多用情感建立起來的事。我的初心原本只是挽救生命,無論正邪。可我得到了什么?是玄神域的追殺、是妖魔的背叛——會長換人?你說的輕巧,我辛苦百余年所創建的基業被區區妖類所毀,你叫我如何甘心。”
這茶喝的好沒意思。虞塵洲放下茶杯冷笑一聲:“你口中說區區妖類,不也是看不起妖魔嗎?宣揚著世間萬物平等,但心底不還是覺得神仙更高貴嗎?”
“你們二人之間的關系,是平等的嗎?”
他瞥了眼裴欽,“我們二人還輪不到你操心。”
赫連雙則拿出那沾血的令牌放在桌上,“這枚遺留在萬春堂的令牌是不是你的?你為了保住自己合隱會會長的位置,從而清理門戶、對內部成員進行的殺戮?”
也不知是不是二人的錯覺,似乎在裴欽被遮住了幾近一半的臉上看到了一絲遲疑,他的手摸索著桌子上令牌,觸碰到的瞬間停頓兩秒,突然輕笑了一聲,然后緩緩握緊了令牌。
赫連雙問:“你笑什么?”
“多謝二位,幫我找到他?!?/p>
赫連雙蹙眉:“找誰?”
裴欽認真將令牌收好,站了起來朝屋內走去,“天色不早了,我能告訴二位的,只有這些了?!?/p>
赫連雙一愣:“你現在讓我們離開?”
裴欽沒有回頭:“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還有什么疑問嗎?”
“自然是有。你話說清楚!而且你殺了這么多玄神域的人,如今既然認了罪,就同我去玄神域面見沈域主請罪!”赫連雙厲聲說著,一手去抓對方的肩——
卻見裴欽躲也不躲,她眼睜睜得看著自己的手就這么直直地穿過對方的身體——
“你是幻象?!”赫連雙大驚,下意識地后退幾步。
幻象是仙人獨有的一套法術,施法人可在任何時空召喚出同一個自己,俗稱分身,也就是障眼法。而這個分身擁有著施法人的獨立思想,也同時像影子一樣旁人是摸不到傷不了的。
怪不得他一開始就說自己抓不住他。赫連雙不敢去想,僅僅一個幻象就有如此強大的力量,更何況是他的本體?!
“二位,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迸釟J微微側頭,身后散發出一道巨大的光。光芒推出一道洶涌的力量,逼得讓人無法靠前,他們只覺一股巨大的推力襲來,瞬間被擊退好幾步。
光芒散去,裴欽便沒了身影。房屋內也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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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棧后,赫連雙用術法傳了道密信送到玄神域,信中將合隱會之事說明,向玄神域確認裴欽所言是否屬實。
虞塵洲見她自遇見裴欽之后就不太對勁,不禁問道:“怎么了?還是很在意合隱會的事?”
“我曾聽一人說過,無論是人是妖,是魔是神,皆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赫連雙道,“合隱會集合各路向往和平的人,它明明最接近共存之道,可沒想到居然被它的創始人親手摧毀?!?/p>
“你想找共存之道?”虞塵洲沒想到她會說這些話,只覺驚奇。
赫連雙搖搖頭,好似笑了幾聲,“這世間哪有什么共存之道啊,我又身為鎮魔士,自然是希望世上再無妖魔。只是很欽佩那些看透人間景色后,依舊對大同世界充滿希望的人罷了?!?/p>
虞塵洲見她眼中閃了一瞬的光,挑眉問:“比如誰?”
赫連雙張了張嘴,終究沒能把名字說出來。
沉默片刻,她話鋒一轉,“這個裴欽真是罪大惡極,沒想到他居然如此囂張,敢用幻象來耍本鎮魔士!線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裴欽的真身?!?/p>
虞塵洲道:“你可還記萬春堂的尸體——”
“我知你意?!彼?,“你是想說萬春堂里尸體的致死傷都是妖術所致,可裴欽卻是個擁有仙格的半仙。但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的能力已經到達可以變換法術形態的水平?”
虞塵洲搖搖頭,“他對自己做的事如此坦然,沒必要一開始用妖術來混淆視聽。”
“有理……”赫連雙喃喃自語,她猛然反應過來,自己怎么這么輕易被面前這個騙子牽著鼻子走?
但……確實有道理……
她盯著對方,無奈地撇了撇嘴。
虞塵洲又說:“而且你有沒有發現,裴欽在看到令牌之后,態度發生了一個很大的轉變?!?/p>
“轉變?”赫連雙念及當時沉浸在關于合隱會信息的震撼中,所以并未注意。
但如今細細想來,前期裴欽確實有種在給他們提供各種線索信息,但看到令牌之后就好像直接坦然自己就是兇手,你們看著辦吧那種態度。
虞塵洲見她恍然大悟的神色,便知對方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芭釟J活了上百年,你我二人必然不是其對手。如果不主動出擊先一步找到裴欽真身,我們只能永遠處在被動,解決此事必然難上加難。但幸好,我們不是沒有突破口?!?/p>
赫連雙想起那冷若冰霜的眼眸,“你是說喬家那個大小姐?她確實身份可疑,之前也未來及問裴欽,但愿紀文清能帶來有用的線索——”
說到紀文清,她這才想起什么,起身看了看外面天色,“現在是什么時候了?已經到了約好的時間,紀文清怎么還沒回來?”
虞塵洲悠悠道:“放心,就算是遇到危險,他變回真身就行,沒有人會對一只兔子起疑?!?/p>
“少說風涼話?!焙者B雙看了眼天色漸晚的窗外,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耙运峭祽兴;男宰?,我給他的任務只會早退不會晚回?!?/p>
她站起了身,“不行,喬家大小姐雖是凡人,但身手了得,我擔心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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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后。
一輪銀色的明月高掛在天際,清冷的月光灑落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月光映照下的喬府顯得格外莊重。門口兩側立著高大的石獅子,神態威嚴,守護著喬府的安寧。石獅子在月光下投下長長的陰影,顯得更加雄壯。
深吸了幾口氣的虞塵洲還是沒能邁動腳步去敲喬府的門。
“你磨蹭什么?先前不是幫喬二找過丟失的馬嗎?”赫連雙抱著雙臂站在臺階下,“都是熟人了,怎么還這么拘謹?”
虞塵洲欲言又止,五官皺在一起的赫連雙擺著手催促:“快去快去!”
他只得再次吸了口氣一鼓作氣上前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鬢角略有斑白,整個人卻精神矍鑠。
虞塵洲禮貌行禮,“馮管家?!?/p>
“江公子?!”這位馮管家看到虞塵洲眼前一亮,不等人說話連忙轉頭對身后的侍從低聲說道:“快!快去叫二小姐來!”
赫連雙探頭朝里面望去,不明所以。
管家又連忙打開大門,“您快,快請進!”看到他后面一臉疑惑的赫連雙,“這位是……”
虞塵洲道:“我朋友,同我一道來的?!?/p>
“原來如此,快請進!”管家忙將二人引進門,帶他們去大廳。
跟在虞塵洲身后的赫連雙暗暗戳了戳他,低聲問道:“不是,江暮,你幫喬家找回的是什么金馬銀馬?這么珍貴嗎?”
虞塵洲深深看了她一眼,赫連雙全然沒注意到對方投來的眼神中的難言之隱,還沉浸在自己的驚訝中。
到達正廳,管家又忙吩咐下人去泡茶,“二位在這稍坐片刻。”他說完就離開了。
赫連雙抬頭看到飛檐翹角覆蓋著上等的琉璃瓦,不禁感嘆道:“如此金碧輝煌,不愧是永昭首富的府邸。一高興揮揮手就能給人百兩銀子,這凡世的平民一輩子都掙不到這么多錢吧……”
她湊近虞塵洲身邊,“江暮,你快說說,為什么喬府的人都對你這般——”
“江哥哥!”話音未落,一聲清脆響亮的聲音打斷二人。
庭院的石板路上,一身著黃色緞袍的年輕少女提著裙擺輕盈地向他們跑來,嘴角掛著甜美的笑意,靈動的雙眼中閃爍著活潑與歡愉,仿佛一陣春風吹過。她歡快地奔到虞塵洲面前,又像小鹿般后退了幾步。
赫連雙被這突如其來的活力擊的有些猝不及防,她瞪大了眼睛看看這個小姑娘,又看了看虞塵洲正求救般望向自己的眼神。
她突然明白了為何喬二多給了虞塵洲那一百兩。
這哪里是愛馬失而復得的獎賞?!分明是千金小姐給窮小伙的贖身錢??!
“噗!”她連忙捂上了嘴。
“喬二小姐?!庇輭m洲禮貌微笑,對小姑娘點了點頭。
喬二笑盈盈地看著他,眼中充滿了期待與親近,“江哥哥此次回來,是不是上次的問題有答案了?”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赫連雙連忙身體前傾,“什么問題?”
喬二眨著眼睛望向她,“這位姐姐是——”
“不重要!我是誰不重要!”一心想聽八卦的赫連雙全然不顧旁邊那雙想殺人的眼神,“重要的是上次見面,你們發生什么事了?你問他什么問題了?”
喬二臉頰微微泛紅,大眼睛轉了轉停留在虞塵洲身上,正欲開口就被對方打斷:“她想讓我留在喬府,教她馬術?!?/p>
喬二立刻接話,聲音越來越?。骸叭缓蠼虝液?,愿不愿意一輩子帶我騎馬……”
赫連雙連忙轉向虞塵洲,“那你怎么回答的?”
虞塵洲撓撓眉心,“我當時——”
喬二紅著臉接道:“江哥哥說進展有點快,他需要回去好好想想??晌业攘撕脦滋欤紱]等到答案?!?/p>
“嘖?!焙者B雙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不負責任!”
喬二:“對!不負責任!”
虞塵洲:“我——”
赫連雙:“始亂終棄!”
喬二:“對!始亂終棄!”
虞塵洲:“你們——”
赫連雙還想在說些什么,就立刻被虞塵洲捂住了嘴,在喬二疑惑的目光下對其說道:“那個,我們來不是為了這件事?!?/p>
喬二原本笑盈盈的臉瞬間塌拉下來,她微微皺起眉頭有些不滿,“既然不是來回答我的,那你來做什么?”
“兔子!”赫連雙扒開了虞塵洲的手,光看熱鬧了,她差點忘了正事,“我們來找一只走丟的兔子!”
“兔子?”喬二重復一遍,后退幾步微微仰頭開始認真打量他們,“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是這樣,我這位朋友——”虞塵洲指了指赫連雙,認真解釋道,“她養了只藍灰色的兔子,今早跑丟了。有人告訴我們,說白天看見它跳進你們家院子里了。”
見喬二依舊半信半疑地盯著他們,虞塵洲又道:“那只兔子我這位朋友養了很久,擁有很深的感情。兔子丟了,她食不下咽哭了很久——呃!”
感受到身后胳膊被人狠狠擰了一下,虞塵洲強笑著看了眼赫連雙。
赫連雙咬牙切齒,但也很配合地沖喬二連連點頭。她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聲音顫抖:“是??!那只小兔子是我爹爹送給我的生辰禮物,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就在二人都被自己拙劣的理由和演技而尷尬到快要放棄時,喬二突然上前緊緊握住了赫連雙的手。
此舉狠狠嚇了他們一跳,一瞬間二人竟都怔在原地。
喬二眨巴眨巴的大眼睛里含著快要留下的熱淚,“好可憐??!姐姐,其實我特別理解你!”
赫連雙:“……???”
喬二淚聲俱下:“我自小沒怎么出過喬府,除了阿姐我沒別的朋友,可是阿姐也不常在家。所以我常常和池塘里的一條小鯉魚說話,把它也當成了最好的朋友。可是隨著我年歲漸長,小魚也越長越大。直到有一天,它上桌了……”
赫連雙聞言想笑又不敢笑,只得低著頭閉眼死死憋著。她用胳膊肘暗暗戳了戳虞塵洲,讓他先說兩句。
虞塵洲在快速考慮如何開口后,小心翼翼道:“那……你對那條魚動筷了嗎?”
喬二猛抬起頭,一臉茫然,“???”
“不是!”見他居然還要重復,赫連雙緊急制止,“我們的意思是你見過那只兔子嗎?”
喬二擦擦眼淚,“我見過的。它被我阿姐帶走了?!?/p>
赫連雙聞言大驚失色,“帶走了?”
喬二點點頭,“它跳進我阿姐的房間里了,被我發現后想跳出去,正好撞上了回來的阿姐?!?/p>
赫連雙忙問:“那你阿姐把他帶去哪了?”
她搖了搖頭,“阿姐經常外出,從未說過自己去了哪里。但說來也奇怪,我阿姐并不喜歡動物,此次也不知為何竟對那只兔子如此在意。”
赫連雙和虞塵洲對視,這喬大小姐武功了得,對他們查萬春堂的案子和尋找裴欽也是百般阻攔……莫不是認出兔子就是紀文清,所以才把他抓到走?
還是說她并未察覺到兔子就是紀文清,但依舊起了疑?
赫連雙暗暗留下冷汗,因為無論哪一種猜想,被這喬大小姐抓走,紀文清恐怕都是兇多吉少。
(第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