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放學后，學校門口人頭攢動，我身邊的一群人嘰嘰喳喳的圍著我說話，其實他們中的大多數我根本叫不上名字，只是一到下課或放學，這群人就迅速集結在我身旁，有男有女，他們在商量著一會偷偷出去玩，有一個男孩問我要不要一起，我本來打算答應下來，但在我抬眼的瞬間，在凜冽的寒風夾雜了些許暖陽的吹拂里，我看到了哥。

他站在校門的中央的最前排，在一眾成年人里，他的身高不算突出，他的長相我不做評價，因為我那時還沒有任何成形的審美。

只是，哥的那雙眼睛，他的眼神，我看到真真切切，深不見底的恨意。哥對我，仿佛只有深不見底的恨意。

“不去?！蔽一亟^掉他的邀請，只顧的上跑向我哥。

據我哥后來的回憶，我那時候笑得像個久違地見到骨頭的狗，但我沒有印象，我當時也不知道我在笑。我跑到哥面前站住，哥微微低頭，居高臨下的瞥了我一眼，一句話都沒說，然后轉身走了，我明白他的意思，即使是沒有言語交流我也明白，哥在邀請我和他一起走。

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達而已。

我安安靜靜的走在他身后，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里，只是跟著他。其實我真的不明白，我哪里來的對他這么強的信任，明明我們已經很久不接觸了。

我開始回想，我們兩個，甚至我們四個，到底是什么時候關系爛成這副樣子了。即使是兩年前，哥也是會每天都回家一次的，雖然他總是身上沾染著泥灰或是難聞的油煙味，但至少我們每天都能見彼此一面。而哥在某個平靜的午后，當空調的扇葉一如既往的上下擺動后的一秒，哥瞅了一眼在客廳看動畫片的我，然后就關上了門，或許再也沒回過家，又或許是如上次一樣的發展，反正我們那段日子，哥仿佛被從我的生活里抹去了一般，既見不到面，也得不到任何有關的消息，起初，我也詢問過父母幾次，但都被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了，到最后，面對我的提問，他們選擇視而不見，直接切換話題，我也就不再打聽了。

但，我和哥之間的緣分，絕對不是如蝴蝶的翅膀般易碎的，我們應該是夏末被挖出泥田的蓮藕，如它的刨面上那些粘膩的連絲一樣，或深或淺，反正永遠無法斷的干凈。

走著走著，哥突然停下，而我因為走神，不小心撞到了哥的身上，我向哥道歉，哥不語，只默默的向前與我移出一步的距離。我抬頭看向哥的臉龐，其實，比起他帶我去了哪里，我更關心他此刻的神情，是否是厭惡，又或是心疼。

我看到他的眉毛皺著，好吧，大概是前者。

“來一盒?！备缦蜓矍暗娜苏f著，但我始終都沒循著他的聲音去找他的交流對象。

我在想，哥的聲音，為什么聽起來怪怪的，落在我的耳朵里，順著聲道，仿佛坐著滑梯般溜進我的大腦。心臟莫名感覺癢癢的。

下一秒，遞到我跟前的，是一支點燃的香煙，哥沒給任何指令，只是晃了晃，我立馬就理解了，用手接過來，然后放進唇間，輕吸了一口，雖然我學的有模有樣，但由于動作過于生疏，還是被嗆的連連咳嗽。在煙霧繚繞中，我聽到打火機摁下的聲音，看向哥，一點火星在他嘴邊，然后，他把煙盒放進衣服兜里，還是那件薄薄的襯衫。

他對著剛才的人指了一下我，說：“他付錢。”接著轉身就走。

那人向我說了價格，我沒管，掏出一張面額更大的紙幣扔給他，立馬奔向我哥。

我扯著他的衣袖，他不耐煩的甩了我一把，沒甩開。我用另一只手從兜里拿出還剩的錢，大概有三百多，我遞給他。

“你很冷，我今天只帶了這些，你拿去，先買點衣服，下次我再帶更多的。“我話說到一半的時候，他就抽走了錢，我這只手里瞬間變得空蕩蕩，于是也抓上了他的衣袖。

話畢，他將錢裝了起來。

下一秒，我的脖子直接被一雙粗壯的手掐住，余光中，我能瞥到他小臂上的青筋，哥的手臂，真的，好美。

我看向哥的正臉，他眼神暗沉，眉頭緊鎖，一臉的厭煩。我不呼救，也不掙扎，我什么都不說，如果哥不想殺掉我，那就沒什么可擔心的，如果哥想讓我死，我不準備反抗。我抓著哥衣袖的雙手，所用的力氣越來越大。

在我窒息的前一秒，哥松了手，我心中很開心，不僅是對于繼續能活在人世間，更是對于，我能繼續活在哥的心中。

哥狠狠甩開了我的手，我因為這一舉動，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好在沒在哥面前丟人。

哥沒留下一句話，我站在原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心中殘存著些許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