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二刻,剛才還陽光明媚、湛藍一片的天空中忽然聚集了大片烏云,一時之間狂風大作,卷得西街上的忙著收攤的小商戶們措手不及。本來今晨出門時,風和日麗,朝陽從朵朵云彩中探出半個腦袋,顧沐瑤還心想已入暮春時節(jié),吃火鍋會不會上火,誰知天公作美,一陣大風一吹,氣溫陡降幾度。
霽月看著街上愁眉苦臉的生意人,再看看自己小姐貌似十分愉悅的表情,惹不住開口問:“小姐,人家碰到雨天都覺得糟糕透了,怎么到了您這兒就這么開心?”
顧沐瑤笑了笑,一向樂觀的她總能往好處想,不緊不慢地說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也管不了。再說,山雨欲來風滿樓,雨天還需火鍋配。”
“小姐您的體質(zhì)從小就弱,淋不得雨,我們要快點回去啦,大雨估計馬上就來。”霽月?lián)牡卣f道。
顧沐瑤不等霽月反應過來,也顧不得手里沉甸甸的菜籃子,拉起她的纖細的手腕就是一頓跑,嘴里還調(diào)侃道:“知道啦,小管家婆,不知道哪家少年郎日后有福氣聽你嘮叨。”
被自家小姐突然拉手的舉動驚到的霽月終于反應過來,笑臉一紅,嬌嗔道:“小姐,您又在拿我打趣。”
兩個人牽著手,一人挽著一個滿載而歸的竹籃,氣喘吁吁地跑到廚房。
最近鄴城縣還算太平,連雞毛蒜皮、家長里短的民事糾紛也沒有出現(xiàn)。體恤下屬的顧大人給衙門里辦事的包括捕快、廚子都放了一天假,回家好好陪陪家人。
所以,現(xiàn)在廚房里只有顧沐瑤和霽月,內(nèi)堂中休息的只剩凌boss一行人。
“小姐,把廚子們都放回家,您確定一個人搞得定嗎?菜會不會買多了?再說,我們還沒和凌大人們說,您確定他們吃得慣火鍋?”霽月一口氣連發(fā)三問。
顧沐瑤哭笑不得,“霽月,我要把你恢復出廠設置,修改嘴炮屬性。”
霽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姐,什么是出廠設置和嘴炮屬性?”自從幾個月前,幾月就發(fā)現(xiàn)自家小姐哪里變了,雖然性格同之前比較變化不大,可這新詞怪語是層出不窮。
“沉默是金。”顧沐瑤決定用四個字解決霽月小朋友的所有疑問。
“哦,最后問一句,您需要奴婢幫什么忙?”霽月說完趕緊做了個封口的動作。
顧沐瑤看她的小模樣著實有趣,還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以后不要再說奴婢、您之類的,就用你我代替。另外,你把買來的菜和肉清洗處理一下,我來調(diào)火鍋湯底和蘸料。”
“是,遵命。”霽月說罷就斗志昂揚地干起活來。
顧沐瑤本人、霽月、凌羿、冷煜、曲流殤、忠叔、加上十二名影衛(wèi),一共十八人,六人一鍋,準備三鍋就行。
顧沐瑤用上好的筒子骨配山藥熬了一大鍋營養(yǎng)豐盛、香氣撲鼻的濃郁豬骨湯,要知道她可是養(yǎng)生小達人,一般吃火鍋喜歡潮汕火鍋湯底,因為清爽不油膩。但是,不代表她喜歡清淡。
“無論腳步走多遠,在人的腦海中,只有故鄉(xiāng)的味道熟悉而頑固,它就像一個味覺定位系統(tǒng),一頭鎖定了千里之外的異地,另一頭則永遠牽絆著,記憶深處的故鄉(xiāng)。
不管是否情愿,生活總在催促我們邁步向前。人們整裝,啟程,跋涉,落腳,停在那里,哪里就會有燃氣灶火。
越是彌足珍貴的美味,外邊看上去,往往越是平淡無奇,辛苦勞作給全身心帶來的幸福,從來也是如此。”
正在老虎灶前,添柴燒火的顧沐瑤突然想起了《舌尖上的中國》中的經(jīng)典解說。不知不覺,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都快小半年了,之前忙著斷案,沒時間抒發(fā)情感,現(xiàn)在清閑下來,還真有點想家呢。
要知道,前前世的蘇小姐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現(xiàn)在來到這里水土不服,飲食不慣,于是逼迫得她自力更生,豐衣足食。不過,偷得浮生半日閑,自己動手做美食,到也是人間樂事!
老虎灶上方的大鐵鍋已然燒熱,顧沐瑤往鍋里倒入少許油,片刻后加入事先準備好的花椒、辣椒爆香,直至炸出花椒油與辣椒油。然后,顧小廚將去完皮的大蒜剁碎放入小碟,剝完殼去皮的花生粒切成碎末,洗好的小蔥用刀切成段裝盤,番茄煮熟搗成番茄醬。
加上之前已有的食鹽、香醋、香油、醬油、白芝麻、豆瓣醬、孜然粉、黃豆醬、辣椒醬,不知不覺已有十四個小碟,真有現(xiàn)代火鍋店自取調(diào)料臺的規(guī)模。顧沐瑤看著自己準備的蘸料相當滿意,這已經(jīng)是有限條件下她能搞到最豐盛的佐料了。
她忍不住感嘆了一句:“佐料已備,眾口能調(diào)。火鍋在手,天下我有!”
另一旁忙碌的霽月停下忙碌的手,扭頭問她:“小姐,豬肉、羊肉、雞肉已切成薄片,青菜蘑菇洗凈,分類切好段裝盤。還有什么要幫忙的嗎?”
“刀工甚好,優(yōu)秀!你可真是我的金牌經(jīng)紀人!”這一頭忙完的顧沐瑤聞聲向霽月這邊走來,拿起碟中堪比肥牛卷的肉片、薄似紙張的土豆片、整整齊齊的豆腐塊,忍不住稱贊。說起肥牛卷,顧沐瑤想起了美味可口的牛肉,只可惜牛在古代是耕地工具,吃它犯法,作為縣令,更不能知法犯法。可惜嘍!
“金牌經(jīng)紀人?”霽月重復了一遍這個從未聽說過的新詞。
“就是夸獎你能干的意思。”顧沐瑤解釋道。
“嘻嘻,強將手下無弱兵嘛。”霽月傻傻一笑。
“小嘴越來越甜。準備的差不多了,去叫凌大人一行人到飯廳用午飯吧。”顧沐瑤看著廚房里琳瑯滿目、五顏六色的各式蔬菜肉類,準備就緒,可以待客了。
“好嘞!小姐出馬,大家有口福啦!”霽月歡快地跑出廚房。
屋外瓢潑大雨轉(zhuǎn)為綿綿細雨,依然淅淅瀝瀝地下著。屋內(nèi),三口鐵鍋架在爐灶之上,鍋里豬骨湯在咕咕冒泡,氤氳蒸騰、香氣彌漫。桌上,青色的蔬菜、紅白色的肉類、淡色的蘑菇、黃色的橙子、胭脂色的蘋果、各式調(diào)料擺了一桌。這就是凌boss一行人來到飯廳時眼前的景象。眾人皆是一番不可思議的表情,連一向嚴肅的冷侍衛(wèi)那波瀾不驚的臉上也有些許神色變化。
“顧縣令,這是你準備的?你改當廚師啦。雖說君子遠庖廚,但是你這個深情我們必須要領,是吧,大人?”說罷,曲流殤偏頭看了一眼凌羿。
“顧大人有心了,讓你堂堂縣令親自下廚,麻煩了。”凌弈客氣地說道。
“自力更生,豐衣足食。小事一樁,開心就好。大人來到鄴城縣這么久,一直忙于查案,都沒機會讓下官盡一下地主之誼。只能做頓便飯為大人送行,以后天高水長,相見無期。”顧沐瑤略帶離別的傷感之情,她是最喜熱鬧,見不得離別的場面。刑部的批文就快到了,處理完一切后續(xù)事宜,凌弈一行人應該就要離開了。唉,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相見無期,不一定哦。”曲流殤說道。
是呀,凌大人身為督察御史,身負監(jiān)察百官、處理大案之職,說不定什么時候他老人家又來鄴城辦案了,畢竟這里治安一言難盡。顧沐瑤想到這里,便沒覺得曲流殤這句話有什么深層含義,誰知他倆想的都不是一個方向。
曲流殤知道眼前的“顧子遙”應該是沒聽懂他的意思,算了,懸念和驚喜要留到最后。
“大家應該都餓了吧,趕緊入席吧。自制火鍋,不知道合不合各位的口味。”顧沐瑤說道。
“卑職們謝謝顧大人。”十二名影衛(wèi)齊聲道謝,然后看向凌弈,等待指令。
“既然顧縣令一番美意,你們就一同入席。”凌弈發(fā)話。
“謝謝大人,謝謝顧縣令。”說罷,影衛(wèi)們等凌弈、顧沐瑤等六人入座后,分成兩撥,動作整齊地坐滿兩張桌子。
“碟子內(nèi)的菜,想吃什么就往鍋里下,煮熟后可在根據(jù)個人口味蘸料,佐料多種,供君品嘗。”顧沐瑤覺得此刻的自己像一位火鍋店的服務員。
“知道,顧縣令也累了,趕緊開動吧。”冷煜開口。
說完,她拿起筷子開始往碗里夾菜。結(jié)果剛一出手,就遇到“阻礙”,兩雙筷子搶奪一塊剛煮熟的菌菇。顧沐瑤抬頭,發(fā)現(xiàn)筷子的主人——凌弈。
“顧縣令也喜歡吃菌菇,我原來以為只有少爺喜歡。”忠叔看著兩個大男人爭一塊小蘑菇,畫面不免有些好笑。畢竟凌弈身邊的人似乎對菌菇都不怎么感冒。
顧沐瑤反應過來,退回伸出的筷子,“凌大人請。”
面對所愛,凌弈也不客套,欣然接受了,夾起蘑菇,慢條斯理地放入口中咀嚼。不愧是貴族,動作真優(yōu)雅,顧沐瑤感慨道。
無獨有偶,幾分鐘后,鍋里再次上演筷子打架,對象還是菌菇,只不過是另一片。
這次凌弈先開口,“顧縣令請。”
禮尚往來,顧沐瑤覺得謙讓美德值得宣揚。
“你們兩個這是什么神仙緣分,兩次都夾到一起。羊肉、雞肉、豬肉、土豆們不香嗎?”曲流殤調(diào)侃道。
額,這是什么話。顧沐瑤開口:“吃貨所見略同,美味人人都愛,下雨天和火鍋更配哦。”
聽完顧沐瑤的一番話,大家都笑了,齊聲道:“下雨天和更配哦。”說罷,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同舉杯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