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七,子時。
抄家官兵靴底沾著的雪粒子在云紋地磚上碾出污痕,云昭跪坐在祠堂青石階前,看著母親牌位被錦衣衛隨手拋進炭盆。鎏金木牌在火焰中蜷曲,“先妣云門林氏“的字樣化作青煙,混著屋外呼嘯的雪片撲在她凍僵的鼻尖。
“小姐仔細腳下。“粗使婆子陰陽怪氣地笑,抬腳碾碎滾到階前的紫檀念珠。十八顆沉香木珠在雪地里迸裂,露出中空處暗藏的赤色玉髓——正是三日前藥廬里摔碎的那支藥杵殘骸。
云昭腕間紅玉髓突然刺痛,寒毒順著經絡游走。她低頭掩住眼底幽藍磷火,任官兵將玄鐵鎖鏈扣上脖頸。鎖芯嵌入皮肉的剎那,祠堂梁柱傳來細微裂響,百年楠木突然滲出暗紅汁液,在地面匯成鳳穿牡丹的紋樣——與那日藥廬青磚上的血圖騰一模一樣。
“這丫頭眼睛倒是肖似林夫人。“為首的千戶突然捏住她下巴,拇指抹過她睫毛上的冰晶。云昭嗅到他護甲縫隙里熟悉的龍涎香,混著北境特有的雪狼腥臊。腕間紅玉髓驟然發燙,燙得那千戶怪叫縮手,玄鐵護甲竟已熔出個焦黑的窟窿。
她被扔進西廂房時,聽見庫房方向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二十八個紫河車罐同時炸裂的聲響,在雪夜里竟似嬰孩啼哭。云昭把臉貼在結了霜花的窗欞上,看見血水從庫房門檻漫出,在雪地上蜿蜒成巨大的靈芝圖騰,每道紋路都在月光下泛著冰藍幽光。
寅時三刻,更鼓聲被北風吹得支離破碎。
云昭蜷縮在沒了錦被的拔步床上,腕間鎖鏈隨著紅玉髓的脈動叮當作響。寒毒發作時,她看見自己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凝成細小的冰棱,每一根都映著支離破碎的記憶殘片——母親咳血的絹帕、父親案頭染血的奏折、藥典殘頁上跳動的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