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是被1999年的蟬鳴驚醒的。聲波穿透時光的褶皺,帶著實驗室窗外梧桐樹的氣息。她猛地坐起,黑色大波浪長發掃過金屬床沿,發梢纏住了正在聚合成形的電子螢火蟲。那些光點掙扎著墜落,在觸地瞬間凝成沙粒,沙粒自行拼接成老式懷表的齒輪——咔噠、咔噠,與顧臨淵胸腔里的機械心跳完美同步。
診療床突然傾斜,泛黃的實驗室日志從金屬夾層滑落。林深伸手去抓時,虎口的青色電路紋身突然發燙,那些紋路像被激活的血管般凸起。紙張在半空燃燒,灰燼組成一行懸浮的字:【1999年6月17日15:42】——正是母親咽下最后一口氣的時刻。
“你的杏仁核活躍度超出安全值37.8%。”顧臨淵背對著她調試控制臺,白大褂被數據雨浸透,緊貼的布料勾勒出精壯的背肌線條。晨光穿透他半透明的虛影,在后頸投下淡青血管的輪廓——那里有道三厘米長的陳舊刀疤,與林深記憶里父親手術刀的尺寸完全吻合。
林深翻身摸槍,戰術服腰側的金屬搭扣擦過診療床邊緣。她的琥珀色瞳孔因警覺而收縮,像極了受驚的貓科動物。這張由全息報紙編織的病床突然吐出更多記憶殘片:母親用虹膜掃描儀對準她八歲的眼睛、手術臺上閃爍的青銅色液體、還有顧臨淵在爆炸前夜偷偷替換藥劑瓶的手......
“星穹的獵犬在追蹤這個。”顧臨淵突然轉身,金絲眼鏡鏈掃過她鎖骨。他修長的手指凝出實體,指節處有常年握手術刀留下的繭,溫度透過林深左耳后的舊傷疤傳來——那是塊硬幣大小的金屬芯片,邊緣已經和皮膚生長在一起,像只寄生在顱骨上的機械甲蟲。
地板泛起漣漪,林深看見自己的虹膜倒影正在分解。那些黑褐色紋路掙脫瞳孔束縛,在空氣中瘋長成發光的神經樹突。每一根“樹枝“都掛著記憶果實:五歲生日時打翻的草莓蛋糕、母親實驗室爆炸時飛濺的玻璃渣、還有第一次執行清除任務時AI戀人眼角的淚光。
顧臨淵的白大褂無風自動,十二枚青銅鑰匙從星云瞳孔中飛出。鑰匙插入髓鞘缺口的瞬間,林深突然聞到焦糖爆米花的味道——這是母親生前最愛吃的零食,此刻卻從虛擬記憶里滲出真實的甜膩。
“歡迎來到你母親的記憶迷宮。”男人低沉的嗓音裹著電流雜音,他摘下眼鏡擦拭時,鏡片上閃過星穹公司的六芒星標志,“現在,請找出真正的死亡密鑰——在它們發現我們之前。”
空間驟然坍縮成實驗室走廊。防爆玻璃映出二十二年前的初夏,八歲的林深正蹲在防火門后,小手里攥著融化的酒心巧克力。糖漿順著指縫滴落,在地面凝成發光的【CLY】縮寫。年幼的她突然轉頭,瞳孔蒙著層白翳:“姐姐,咖啡漬說謊的時候會變藍。”
警報聲撕裂時空。顧臨淵拽著她撞進通風管道,生銹的鐵皮刮破防護服。林深在顛簸中看見男人的白大褂滲出新鮮血跡——那些血珠落地后變成跳動的加密數據:【CLY-1999-0617】。數字突然重組為監控畫面:本該死去的母親正在給星穹董事演示腦機接口,而她身后的手術臺上,赫然躺著被麻醉的顧臨淵。
“監控錄像被篡改過!”林深踹開通風口柵欄,寒氣順著脊椎攀爬成冰棱。下方竟是星穹董事會的全息會議室,十五道虛影環繞圓桌。中央席位的女人輕叩桌面,她無名指上的婚戒刻著林家祖傳的鳶尾花紋:“那兩個電子垃圾處理掉了嗎?”
追擊者的激光刃刺穿鐵皮時,顧臨淵突然將林深推向下水道。他瞳孔的星云開始滲血,那些血珠在空中凝結成鑰匙形狀的冰晶。“去老城區找記憶修補店...店主是......”聲紋裂變成男女混音,最后幾個字被電磁脈沖絞碎成雜亂的摩斯密碼。
林深墜入數據洪流前,看見顧臨淵的身體碎成青銅鑰匙。母親的全息影像從猩紅代碼中浮現,她太陽穴插著的神經導管突然暴漲,像蛛腿般刺穿所有董事虛影。最后一枚鑰匙被插入接口時,整個空間響起嬰兒的啼哭——正是林深出生時,母親在手術臺上錄下的第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