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瑩佳踏進教室時，粉筆灰正從值日生慌張的黑板擦下簌簌飄落。
初二（3）班的晨光斜切過第四組課桌，將韓璇睫毛上的石膏末染成淡金色。
數學老師的高跟鞋踩在講臺的鐵皮包邊上，發出金屬特有的震顫聲。
“上周的月考證明題，有人把全等符號畫成心形?！?/p>
她甩開教案的響動像撕開試卷封條，“岳智超！你的輔助線是蚯蚓在爬嗎？”
被點名的男生縮著脖子，課桌下的漫畫書滑到過道。
華博宇用尺子悄悄頂了頂韓璇的手肘。
少女正在草稿紙邊緣畫套疊的三角形，筆尖突然在∠BAC處洇出墨點。
她抬頭時，正撞見周瑩佳捏著粉筆在黑板畫出三條凜冽的輔助線，石膏末落在她發梢，像未化的雪。
2
“韓璇，你來解說這道題的解題思路?！?/p>
周瑩佳的圓規尖點在投影幕布上，金屬反光刺痛了少女的眼睛。
章以誠在后排發出憋笑的“噗嗤”聲，趙涵汀立刻用《五年中考》砸他后背。
華博宇看著同桌攥緊的校服下擺，突然舉手：“老師，投影儀反光影響視線?！?/p>
他起身時帶翻筆袋，圓規在過道劃出長長的銀痕，“用傳統黑板演示更清晰?！?/p>
周瑩佳挑起細眉，粉筆在指尖轉出殘影：“那就請華同學來板書。”
她退到窗邊，看著少年挽起袖口，露出小臂上運動會留下的淡疤。
韓璇的呼吸突然輕快起來——當華博宇的板書寫到“△ABC≌△DEF”時，粉筆在F點微妙地拖出個小勾，像燕子的尾羽。
3
課間操的喧鬧涌進教室時，韓璇正用美工刀裁切橡皮。
華博宇的保溫杯推到她手邊，杯壁上凝著細密的水珠
“你每次切十二塊，是在計算輔助線角度？”
少女的刀刃在橡皮上刻出細痕：“這是父親教我的分蛋糕法。”
她的聲音比融化的雪還輕，“他說等分需要...”突然響起的《運動員進行曲》吞沒了后半句。
華博宇的指尖擦過她手背，將最后一塊橡皮擺成正三角形：“但幾何不是分蛋糕。”
趙涵汀旋風般沖回座位，馬尾辮甩出晶瑩的汗珠：“章以誠那個白癡！非說我的廣播操像觸電！”
她的運動服拉鏈扯到胸口，露出里面印著卡通法官的T恤——那是法治劇排練時的道具。
4
午后的數學培優班浸泡在油墨味里。周瑩佳抱著月考卷踱步，高跟鞋在韓璇課桌旁停留：“你用了七種解法，卻漏了最基礎的角平分線定理?！?/p>
少女的鋼筆尖在草稿紙上戳出小坑。
華博宇突然抽走她的練習冊，尺子橫在兩道相似三角形之間：“看這里，就像面館的拉面師傅——”
他的筆尖畫出優美的弧線，“扯開面團時要保持均勻的力道。”
章以誠的噴嚏驚飛試卷，趙涵汀的修正帶在空氣中拉出銀河
“某些人講題就講題，需要貼這么近嗎？”
她的圓規尖在課桌劃出三八線，卻故意留了道缺口，正對著章以誠偷藏的籃球雜志。
5
黃昏的面館籠罩在蒸汽織就的薄紗里。
韓璇用筷子尖在清湯表面勾畫輔助線，蔥花在“勾股定理”旁聚散沉浮。
章以誠突然把醋瓶推過桌縫：“你倆能不能別在餛飩湯里搞學術？”
華博宇的保溫杯映出周瑩佳年輕時的借書卡——那是他從圖書館古籍室偶然翻到的。
藍墨水字跡暈染著“2003屆數學系”的鋼印，邊緣粘著干枯的桂花瓣。
韓璇的呼吸突然急促，湯勺碰響瓷碗的清脆聲里，章媽媽在后廚摔面團的動靜比平日重三分。
“這道題其實有七種解法。”
華博宇的指尖劃過《幾何原本》插圖，韓璇的校服袖口掃過他的手背。
趙涵汀突然舉起手機，鏡頭將兩人的側影框進窗格，背景里章以誠正對著廚房玻璃整理頭發。
6
暴雨突襲的傍晚，華博宇在器材室找到渾身濕透的韓璇。
少女縮在跳馬箱后的陰影里，活頁本上的墨跡被雨水泡成深藍的湖。
他脫下校服罩住她發抖的肩膀，聞到她發間浮動的藍雪花與松節油氣息。
“父親總說輔助線是作弊。”韓璇的鋼筆在潮濕的紙上打滑，“可沒有這些線，我連證明的門都摸不到?！?/p>
華博宇抓過她冰涼的指尖，在霉味彌漫的空氣里畫線：“你看，這條中線像不像面館的搟面杖？”
章以誠的呼喊穿透雨幕，趙涵汀的塑膠雨靴踩碎水洼的節奏像錯拍的圓舞曲。
當手電筒的光束掃進來時，韓璇發現華博宇的校服內袋露出半截橡皮
正是她午間切碎的第十二塊。
7
月考表彰會當天，周瑩佳把最佳進步獎狀遞給韓璇時，別在她胸前的鋼筆突然漏墨。
深藍的痕跡在燙金字體上蜿蜒成燕，驚飛了禮堂窗外的灰鴿。
華博宇站在領獎臺邊緣，看見少女耳后未擦凈的粉筆末，像道未完成的證明步驟。
暴雨突然敲打玻璃穹頂，趙涵汀拽著章以誠沖進雨里。
運動鞋踩碎的每個漣漪都藏著道無解方程，而韓璇的獎狀在潮濕中卷起邊角，露出背面華博宇補寫的角平分線定理。
“下次教你用三角函數算面館的拉面弧度。”
少年在她耳邊低語，呼吸掃過她黏著粉筆末的發梢。
章以誠的籃球滾過水洼，趙涵汀追著他跑進雨幕深處，校服下擺翻飛如錯位的輔助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