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儀的警報聲像一把生銹的鋸子來回切割著空氣。

沈言曦在混沌中聽見金屬器械墜落的脆響，消毒水的氣味裹著鐵銹味在喉間翻涌。她試圖睜眼，睫毛卻被凝固的血痂黏成黑色柵欄。視網膜殘留著最后的光影：倫敦東區涂鴉墻下，流浪漢藏在《泰晤士報》后的槍管，還有子彈破空時驟然放大的琥珀色瞳孔。

“自體血回輸準備完畢！“

“電刀功率調到35！“

手術燈的白光穿透眼皮，記憶在血色中裂變。十六歲生日那天的太平間，母親胸口的柳葉刀在冷柜里泛著幽藍的光。刀柄上“季明遠“三個字刺進瞳孔，那是季林父親的姓名。

“讓開。“

低沉的男聲刺破嘈雜。皮質手套拉扯的聲響像是毒蛇蛻皮，沈言曦感覺有陰影籠罩下來。雪松香混著血腥氣鉆入鼻腔的瞬間，她突然能睜眼了。

無影燈的光圈里，男人戴著醫用放大鏡，琥珀色瞳孔在鏡片后折射出冷冽的棱光。七年時光將少年眼尾的淚痣磨成鋒利的黑點，此刻正懸在她胸前的彈孔上方。

“季...林...“

沈言曦的指尖劃過不銹鋼臺面，手術單上的血漬在她指腹暈開。一枚銀質校徽從染血的作戰服口袋滑落，叮當墜地時翻出背面刻著的“QL“字母。

那是高三校慶季林別在她衣領的。

“戰地玫瑰也會怕疼嗎？“季林的聲音比手術刀更冷。他調整著無影燈角度，強光直射她心口那道玫瑰形舊疤。彈孔在疤痕中央綻開，像被利刃貫穿的花蕊。

麻醉師舉著針管遲疑：“患者對丙泊酚過敏史...“

“用氯胺酮。“季林扯掉被血浸透的手套，金屬扣彈在托盤里發出脆響，“我要她清醒著感受。“

冰涼的液體涌入靜脈。沈言曦看見季林卷起衣袖，小臂上蜿蜒的玫瑰刺青正在滲血——與她胸口的疤痕如出一轍，只是花瓣末端多出七道縫合線，每道間距精確到毫米。

“知道子彈為什么偏了兩厘米嗎？“季林突然俯身，呼吸拂過她頸側跳動的動脈，“因為你中槍時，戰地相機撞開了槍口。“

沈言曦的瞳孔驟然收縮。記憶閃回東區巷口的硝煙，那臺老式賓得相機確實在槍響瞬間脫手墜落。但當時身后分明...

“警方說錄像帶拍到了黑市交易。“助理的聲音從角落傳來，“奇怪的是存儲卡不見了。“

手術刀突然壓上鎖骨，季林的笑聲帶著金屬共振：“你猜，那卷錄像會不會拍到更刺激的畫面？比如...“刀尖緩緩下移，停在玫瑰疤痕邊緣，“七年前那個雨夜，沈大小姐是怎么把抑郁癥診斷書塞進我母親病歷的？“

沈言曦開始劇烈掙扎，輸液架轟然倒地。季林鉗住她的手腕按在臺上，監護儀的導線在掙扎中纏繞頸間。隔著乳膠手套，她仍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燙——就像畢業典禮那晚，他握著玫瑰刺青槍時滾燙的體溫。

“放開...！“

“現在知道怕了？“季林突然掀開手術巾，染血的戰地服下露出她腰間暗袋。半截破碎的玻璃藥瓶閃著幽光，標簽殘存著“氟西汀“字樣——與他母親死亡當晚緊握的藥瓶同一批次。

麻醉劑開始侵蝕意識。在陷入黑暗前的剎那，沈言曦看見季林舉起手術鉗，夾出彈頭的瞬間，一滴淚珠正落在他手腕的玫瑰刺青上。那滴淚沿著縫合線的軌跡蜿蜒，最終消失在醫用腕表表盤。

03:17，猩紅的數字與七年前母親咽氣的時間分秒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