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黑色霧氣擋住朱羽前方，虎妖從黑霧中邁步而出。

朱羽一只手藏至背后，兩張爆破符和三張煙霧符被她攥在掌心。

虎妖雙手抱臂，一雙金色的豎瞳含笑看著朱羽：“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白費力氣。”

朱羽不等白虎再言，將手中五張符箓剎那間全部甩出，自己閃身消失在彌散的紅霧中。

紅霧漸漸飄散，顯露出里面的身影。

虎妖從容地坐在黑霧中，他單手撐著下頜，望著城東的方向低低笑道：“我說的可不是對付我。”

南城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白虎移目望去，輕哼一聲，“嘖，好歹是自家妹妹的師父，我可不比有些人，死了還能害人。”

白虎的金色雙瞳化作升起的云煙，而它離開的身軀一息間化作白骨被黑洞般的黑霧淹沒，金色的云煙被縹緲的黑霧隱藏著貼著地面往南城飛去。

——

朱羽在東城的一處院子里找到徐夫人。

徐夫人此事時面容憔悴，完卻沒有初見時的從容。

“徐夫人，師父讓我來協(xié)助您。”

徐夫人也不多言，她將手中的羅盤交給朱羽，“我如今只能將陣眼的位置定在此地方圓一里內(nèi)，剩下的有勞小仙君。”

朱羽接過樓盤，盤腿在地上入定。

允州城的布局在她識海中浮現(xiàn)，朱羽看見，一條條細如蠶絲的天青色靈力像一張緊密的大網(wǎng)將整座城池封鎖。

朱羽的神魂伸手去觸碰其中一根天青色絲線，在指腹碰觸到一根絲線時，絲線砰地一聲碎裂，腳下的地面瞬時沖出一條條強勁的藤蔓，向朱羽砸來。

識海之外，細密的汗水從朱羽鬢角流下，徐夫人焦急地守在朱羽身邊，她剛剛聽見南城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那是莫云殊鎮(zhèn)守的方向，莫云殊好歹是合體初期的修行，對付那些妖畜按說不該如此，除非是那個人動手了。

徐夫人緊握著雙手，那個人為了隱藏秘密，不會放過他們的。

她罪孽深重，但她的孩子是無辜的，只要將消息傳出去，那個人有所忌憚，她的孩子就有活下來的可能。

身后傳來強烈的靈力浮動，徐夫人回頭看見朱羽身上靈力溢散，整個人如同端坐在火焰蓮臺中。

朱羽睜開雙眼，一雙眼睛被赤金色的靈力包裹，指尖她雙手掐訣，七把金色的長劍出現(xiàn)在空中往院角的一棵瘦小的枯樹斬去。

七把劍將枯樹包圍，隨著枯樹與劍光一同消失，朱羽看見見城池封鎖的迷網(wǎng)也如粉塵般被風吹散。

嘭！

朱羽被徐夫人狠狠推開。

飛濺的塵土瓦礫砸在朱羽身上，黑色的烈火如地獄中逃出的惡魔以不可抵擋的姿態(tài)吞噬它所能觸及的一切。

朱羽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在黑火襲來的一瞬，攀上一座屋頂。

目光所及一處，黑火蔓延，被沾染上的百姓火焰中痛苦哀鳴。

一座往日輝煌的城池，此刻不見絢麗的燈火與高樓，只留哀鳴與荒蕪的廢墟。

“去往高處跑”朱羽拽起倒在地上的孩子，揮刀斬去他沾上星火的衣擺將他往還未被黑火包圍的房屋推去。

南城。

六尺高的狼形妖獸從倒塌的城墻處涌入城中。

莫云殊站在距離妖獸還有一里的地方，手持斑駁的銀色長槍，身邊身邊已無可助她之人。

獸潮之上，一名黑衣人背手立于空中。

莫云殊看不清他的模樣，但看到他是如何一擊殺死姜城主，他引來了獸潮，他究竟是誰，做這些有何目的，莫云殊已經(jīng)無法知道了。

“神魂為祭，守！”銀色的長槍被砸地面寸許，屬于化神修士的磅礴靈力向前方擴散，沖進城池的妖獸掀飛出城外，那立在空中的神秘人也受到影響，隨后他像是看到什么，化作一道深青色的煙霧消失。

一陣縹緲的笛音從天邊傳來，暮云殊看見那黑色的天空中出現(xiàn)一道琉璃色的光芒，是身穿琉璃彩衣的天音宮的人修士。

出場還是這么張揚，不過看在她們第一批趕過來的份上，就不吐槽她們了。

“師父！”

遠遠的，莫云殊瞧見朱羽的身影，聽見她在喊自己。

小徒兒沒事，真好，只是，師父要失言了。

莫云殊的身體，在陽光照下來的那一刻徹底被風吹散。

銀色的長槍釘在地面上在陽光的折射下閃爍著點點光斑。

“師父······”朱羽摔倒在地上愣怔地望著前方，直到視線中闖入一道干凈的白衣，男子溫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孩子，我是你的師伯杜云藏，你師父傳音將你托付給我，跟我回七星宗吧。”

——

環(huán)湖山。

滴答、滴答滴答——

天空落下雨幕，絲絲寒意浸透皮膚。

朱羽從過去的記憶中清醒。

叮鈴——

一聲鈴鐺搖響。

吱呀一聲，院門被風吹開。

院門處站著一名穿著灰藍色布衣，背著厚重行囊的年輕人。

“您好，這里能留宿嗎？”年輕人靦腆地問道。

“在下是一名畫師，近日在附近作畫，不想碰到了這大雨天氣，還望姑娘能通融通融允許在下留宿一晚，我能付姑娘銀子。”

朱羽打量畫師一番，破舊的布鞋以及洗的發(fā)白的布衣，背上還背著一個沉重的行囊，看著只是一個普通人。

“進來吧。”

“多謝姑娘。”年輕畫師小跑著進入長廊。

朱羽神情倦怠地抬手捏了一個訣，掛走廊上的燈籠瞬間亮起，海棠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朱羽微一晃神，差點忘了，師父喜歡海棠花，這院子的燈都被染上一層淺淡的粉色，上面還繪制了她和師父一起畫的海棠花。

“姑娘是仙師嗎？”年輕畫師驚喜道，朱羽沒有搭理他，畫師識趣得閉上嘴巴。

“你在這里等會著，我去給你收拾間屋子。”

“有勞姑娘了，有什么是在下能做的？”

“沒有，你在這里待著。”

朱羽去收拾雜物間，畫師在屋檐下坐下，將背上的行囊取下，放在一旁。

一只灰色的兔子從行囊里跳出，畫師從行囊里翻出一根還沾著泥土的胡蘿卜，就著走廊外的雨水清洗一番，然后用袖子擦干凈，喂給兔子。

朱羽出來時，就是看見走廊下這副安然悠閑，歲月靜好的畫面。

“房間收拾好了，有需要可以去對面的屋子找我。”朱羽將從前堆放雜物的房間收拾出來。

“多謝姑娘。”

朱羽站在回廊上，聽著房門被輕輕合上的聲音，她抬步往主間的房子走去。

第二日。

淅淅瀝瀝的雨聲響徹于耳，朱羽起了身，在窗口處看見畫師和兔子蹲在房門口，望著瓢潑的大雨。

這場大雨連著下了五天，畫師也因此逗留下來，朱羽看過他的畫，畫面和他的性格一樣，用墨用十分灑脫，但又不缺乏細膩的勾勒。

朱羽漸漸在雨幕中消化了恢復的記憶，理清了思路，暴雨停息的前一日，心中也有決斷。

在菩提鎮(zhèn)的時候，她從那個云臺山修士身上聽到神仙居的名字，而且這個神仙居同樣和妖族有關(guān)，三年前沒找到的答案，她這次一定要找到。

雨已經(jīng)停歇，但空氣潮濕，泥土踩上去都能把鞋子黏住，兔子都躲在房間，不愿出門的日子里，小院來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她是在傍晚的時候抵達的，一襲黑紗遮面，青色法袍不染塵泥，懷中抱一把合攏青蘿傘，飄飄而至。

畫師在廚房里搗鼓吃食，并不知前院的事情。

青衣女子在走廊上從容落下。

“客人不報姓名嗎？”朱羽盯著她道。

“我是來幫你尋找真相的人。”女子的聲音聽著有些古怪的混音。

“你要去神仙居，沒有這個可不行。”一個方盒被女子挑開蓋子后用靈力送到朱羽面前。

錦盒中，躺著一顆色澤明艷的紅色妖丹。

“拿著吧，這是你進入秘密的敲門磚頭。”

——

神仙居是淮州城近兩年名動一方的青樓，建在心月湖畔，五座高樓拱橋相連占據(jù)半個云湖。

朱羽屈膝坐在房頂上，遠遠望著燈火輝煌如同太陽一般耀眼照耀一方天際的高樓。

子時將至，朱羽起身披上遮面的斗篷向神仙居走去。

“客人是來聽曲還是找人啊。”朱羽掃了一眼向來走來的窈窕女子，將一方盒推入她手中。

女子打開方匣，輕柔一笑，松開朱羽的手臂領(lǐng)路道：“客人這邊請。”

朱羽跟著女子走出主樓，前方是一座建在水中的八角亭，掛在房梁上的緋色綾羅垂落在肩膀，引路的女子從柱子旁的貨架上取下一盞寫著陰文的提燈點亮后交給朱羽：“前路無光，客人勿要回頭。”

女子說完奇怪的話后，退出層層紗幔，直至身消失，朱羽收回目光，看向八角亭。

亭中的青色的湖水出現(xiàn)漩渦，水被吞噬露出一條幽深的隧道。

朱羽提著燈一步步走下臺階，十八層臺階后，視線中出現(xiàn)一個渡口的平臺，此時已經(jīng)有兩個人站在那里，他們或蒙著面或帶著面具，身軀都隱藏在黑袍之心下，總之都看不見真實面容。

一葉像是黑色弦月的扁舟帶著水波緩緩駛來，掌船的人披著蓑衣著戴著斗笠，臉上還戴著一張黑色的面具。

朱羽跟在那兩個人身后上船。

船開始行駛，朱羽感覺到一股粘稠、陰濕的氣息漸漸將她包裹，船身一陣輕晃，隨后停穩(wěn)。

朱羽身邊的人先一步起身走出船艙。

下了船，一條彌散著紅霧、看不見盡頭的長街出現(xiàn)在朱羽眼前。

叮鈴鈴——

掛在屋檐下的法鈴當啷作響。

朱羽手中的燈籠化作粉塵飄進掌船人面前的掛著的提燈中，成為助燃的火油。

與朱羽同來的兩人已經(jīng)在紅霧中消失，朱羽也大步邁進紅霧中，原本安靜的長街頓時熱鬧起來，喧嘩聲響徹在耳邊。

“我這可是照鏡期鮫人在死前留下的最后一滴淚，客人要是錯過了以后再是想要都沒了。”

“鮫人都快滅絕了，以后還能不能找到鮫人淚都難說，客人······”

“客人好眼力，這可是我從古城遺跡里找出來的好東西，為了它差點要了我的命。”

一聲又一聲的喧嘩叫賣闖入朱羽的耳膜，刺得她頭腦發(fā)昏。

微一凝神后，朱羽垂目掃過街邊販賣的物品，這些物品大多數(shù)都和妖族有關(guān)，而且和三年前一樣，她的識海中闖入一聲又一聲的求救聲和哀鳴聲，這些錯雜的聲音有女子、有男子、有老人也有孩童。

“咣當——”

“你小孩是怎么走路的！”一道聲音被處理的怒喝傳來，朱羽抬目看去，一名披著黑色破舊長袍的神秘人單手揪住一個小孩的肩膀。

小孩雙手接著一個被黑布纏著的金盆，此時黑布散落，盆蓋還在地上旋轉(zhuǎn)。

金色的盆蓋滾到朱羽腳邊停下。

一名頭發(fā)亂糟糟、黏糊成一團的，衣衫襤褸，滿臉皺紋的老頭從雜亂的攤鋪后站起身，他的聲音十分生硬、粗糙，像是樹干摩擦發(fā)出的聲音：“客人勿怪，這孩子有腿疾，不是故意沖撞客人的。”

“這樣，這個小物件送給客人，請客人饒過這孩子。”

朱羽瞧見孩子的雙手已經(jīng)在顫抖，她掃了眼腳邊的蓋子，蹲身撿起，往神秘人和少年走去。

蓋子的邊緣一邊握在朱手中，另一邊壓在神秘的手背上。

“你該松手了。”平淡的聲音和挑釁的舉動引來神秘人側(cè)目。

“你命令我？”沙包大的拳頭向朱羽砸來，朱羽閃身避開，隨后一只手握住神秘人揮出的手臂，另一只手拍在其肩胛處，但聽一聲咔嚓脆響，神秘人痛呼一聲跪倒在地，右手臂呈一個扭曲的狀態(tài)背在身后。

“下次再不會走路，腿也別要了。”朱羽盯著神秘人，她先前清晰地看見是此人故意撞上小孩，敢在她面前欺負人，她可忍不了一點。

熱鬧看過，黑市的攤販們再次恢復叫賣，周圍的客人也都對此習以為常。

戴著黑色老鼠面具的小孩，抬起滿是傷痕將手中的東西放在地上，抬手對朱羽一禮道：“多謝客人。”

朱羽瞧著骨瘦如柴的小孩，一瓶藥膏放在塞入小孩手中，然后大步離去。

穿過琳瑯滿目的長街，一座和神仙居主樓一模一樣的五層老樓出現(xiàn)只朱羽眼前，朱羽看見門前的牌匾上些寫著三個字——登仙臺。

朱羽垂在身側(cè)的手微微攥緊。

“信物。”守在門口的兩名黑衣人將朱羽攔下。

朱羽將一枚用黑巖雕刻的六方形令牌拿出。

“客人，里面請。”查看令牌的人退后一步，做出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