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石碑泛著微弱的綠光,像是在召喚,也像是一種警告。
我站在古井邊緣,低頭凝視那塊散發著幽光的石碑,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濕冷的味道,夾雜著泥土和苔蘚的氣息。
蘇小念站在我身旁,雙眼死死盯著石碑,手指微微顫抖。“這是什么東西?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克制不住的焦躁,“為什么會有我的曾祖母的氣息?
”
我沒回答,因為我也不知道答案。
黑霧剛剛散去的那一刻,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但眼前這塊石碑卻讓我意識到,這只是另一個謎團的開端。
蘇小念顯然沒有心思等我慢慢分析,她邁出一步,想要靠近井口。“別過去。
”我下意識地伸手攔住她。“你管不著!
”她猛地甩開我的手,怒氣沖沖地瞪了我一眼,“我必須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是我家的事,不是你的責任!
”
她的語氣咄咄逼人,但我并不生氣。
我知道她是在害怕,那種未知帶來的恐懼讓她變得暴躁不安。
正當我準備再次勸阻時,她已經跨過井沿,伸出手試圖觸碰石碑。
然而下一瞬,一道無形的力量從石碑上噴涌而出,將她狠狠彈飛。
蘇小念跌坐在地上,捂著手肘發出一聲低哼。
她抬起頭,表情中混合著憤怒、驚愕以及一絲隱秘的痛苦。
這種摔跤對她來說根本算不了什么,可她的眼神告訴我,這次的失敗刺痛了她的自尊心。
她咬著牙爬起來,揉了揉撞痛的地方,然后又朝石碑走去。
“我說過了,別再試了!
”我提高了音量,語氣比之前更嚴厲。
我擋在她面前,雙手張開,就像一個守護者般擋住她的去路。“憑什么聽你的?
”蘇小念的臉因為激動而泛紅,眼眶甚至有些濕潤。
她用力推開我,動作顯得笨拙而急促,“你是誰啊?
憑什么對我指手畫腳?
這個地方是我的,這里的一切都與我有關,包括那個曾祖母!
”
我們的爭執讓周圍安靜得可怕,只有井底傳來的微弱嗡鳴聲回蕩在耳畔。
我知道,再這樣下去只會消耗掉彼此最后的耐心。
可是,她固執得像個不愿認輸的小孩,完全聽不進半句話。
就在我們僵持不下的時候,石碑突然亮起一道強烈的光芒。
那光芒如同潮水般涌向四周,刺得人睜不開眼。
我連忙用手遮住臉,卻仍能感受到那道光透過指縫直射進來。
當光芒稍微減弱,我睜開眼睛時,發現石刺中央浮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那是一個穿著長裙的女子,面容模糊但輪廓分明,舉手投足間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感。
她的目光掃過我們兩人,最終停留在蘇小念身上。
蘇小念整個人僵住了,嘴唇顫抖著喊了一聲:“奶奶……”
然而,那女子只是淡淡一笑,隨后開始緩緩消散。
在徹底消失之前,她留下了一句話,聲音低沉而悠遠:“只有真正的繼承者才能解開我的封印。
”
接著,石碑表面浮現一行文字,每一個字都仿佛鐫刻在時間的深處。
“玉佩為鑰,血祭可啟。
”
短短幾個字,卻像雷鳴一般炸響在我的腦海里。
我轉頭看向蘇小念,她的表情已經崩塌。
淚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滴落在她緊握的雙拳上。
她跪倒在地上,哽咽著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些事?為什么要瞞著我?!
”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心里。
我愣了一下,連忙搖頭否認:“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剛才發生的一切對我來說也是全新的。
”我蹲下身子,與她平視,試圖用我的眼神傳達真誠,“不管怎樣,我會陪著你一起找到答案。
”
蘇小念沒有回應,只是沉默地垂下頭,肩膀微微顫抖。
我知道,此刻再多的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我伸手扶起她,將她拉到一旁遠離石碑的位置。
她雖然身體虛弱,卻沒有抗拒我的動作,而是任由自己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能感覺到她的體溫透過衣服傳遞過來,以及心臟劇烈跳動的節奏。
休息片刻后,蘇小念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一些。
她擦掉眼淚,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我信你一次。接下來怎么辦?
”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石碑上的文字:“玉佩是關鍵,而‘血祭’這個條件聽起來并不簡單。
或許我們需要先研究一下玉佩的具體作用,然后再考慮如何使用它解封。
”
蘇小念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也許可以找張嬸問問。
她年紀大了,應該知道一些老宅的歷史。
”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張嬸是個健談且熱情的鄰居,而且對村子里的各種傳說頗有研究。
如果有人能提供線索,那一定是她。
于是,我們決定暫時放下眼前的石碑,返回村子尋求幫助。
回程的路上,我們幾乎沒有再說話,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蘇小念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老宅的方向,目光復雜得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情。
我則一直在思索剛才幻象中的女子以及那句意味深長的話...“只有真正的繼承者才能解開我的封印”。
終于,我們回到了村子。
月光灑在泥土路上,給整個村莊蒙上一層銀白色的薄紗。
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打破了夜晚的寂靜。
張嬸家的燈火還亮著,屋內隱約能看到她的身影正在忙碌。
蘇小念率先走上前敲門,用盡量平靜的聲音喊了一聲:“張嬸,我們回來了。
”
門很快被打開,張嬸探出頭來,看到我們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哎呀,你們沒事吧?
聽說今晚老宅那邊鬧出了點動靜,我正擔心呢。
”
蘇小念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沒事,就是想問問您關于老宅的一些事情,特別是關于曾祖母的那些故事……”
張嬸聞言頓時收起了笑容,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她側身讓我們進屋,然后關上門,壓低聲音說道:“這事可不是隨便能說的。
不過既然你們來了,那就坐下來好好聊吧。
”
屋子內暖黃色的燈光灑在老舊的木桌上,給人一種溫暖而安心的感覺。
張嬸給我們倒了兩杯熱茶,然后坐在對面,深吸了一口氣。
“你們真的需要知道這些嗎?
有些事情,越了解越危險……”
蘇小念握緊了手中的玉佩,目光堅定地看著張嬸:“我必須知道。
”
張嬸嘆了口氣,似乎做了什么重要的決定。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緩緩開口:“你們要聽的,是一個關于背叛與犧牲的故事……”
張嬸放下茶杯,嘆了口氣,眼神里透著一絲猶豫。
她抬頭看了看我們,又低頭擺弄著自己的衣角,似乎在權衡該不該開口。
蘇小念攥緊了手中的玉佩,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卻沒有催促,只是靜靜等待。
“這件事,本來是村子里的老人都不愿意提的。
”張嬸終于開口,聲音低得像怕驚動什么,“你們知道,蘇家的老宅為什么一直沒人敢住嗎?
”
我看了蘇小念一眼,發現她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但依舊保持著沉默。
張嬸繼續說:“幾十年前,這村子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那時候蘇家是你能想到的最風光的一戶。
可后來……一切都變了。
”
“那天晚上,村里的人聽到了老宅方向傳來一陣尖銳的哭聲,像是有人在求救,又像是咒罵。
”張嬸停頓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等到第二天清晨,幾個膽大的男人結伴去查看,結果只找到了一屋子的狼藉,還有滿地的符紙。
唯一活下來的,就是你曾祖母——”
“她怎么了?
”蘇小念猛地插嘴,聲音有些顫抖,“奶奶到底做了什么?
”
張嬸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繞過了問題:“當時,你曾祖母抱著一塊玉佩從老宅里走出來,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衣服上沾滿了泥土和血跡。
村民們問她發生了什么,她只說了兩個字:‘對不起’。
然后,她就把那塊玉佩藏了起來,從此再也沒有提起過任何關于那一晚的事。
”
空氣一下子凝滯了,連呼吸聲都變得清晰可聞。
蘇小念的手開始微微發抖,但她還是強撐著問道:“那后來呢?
她為什么會被封印在那塊石碑里?
”
“因為她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
”張嬸的聲音更加沉重了,“據說,那天晚上,老宅中舉行了一場禁忌儀式,目的是為了保護村子免受災難侵襲。
但事情出了岔子,反而害死了所有參與的人。
而你的曾祖母……她被認為是這場慘劇的罪魁禍首。
”
蘇小念僵住了,眼眶迅速紅了起來。
她咬住嘴唇,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不可能!
”她喃喃自語,“奶奶怎么會是那種人?一定有什么誤會!
”
張嬸搖了搖頭,伸出一只粗糙的手輕輕拍了拍蘇小念的肩膀。
“孩子,真相往往比想象更殘酷。
你現在的身份牽扯得太深了,如果不小心點,可能會引來同樣的災禍。
我勸你們最好別再查下去...”
話未說完,蘇小念就猛地站了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不可能!
”她斬釘截鐵地重復道,“不管別人怎么說我,我都不會相信奶奶是個壞人。
我要找到證據,證明她是無辜的!
”
“別這么沖動。
”我趕緊站起來攔住她,壓低聲音勸道,“就算真有冤屈,也得想辦法先搞清楚情況再行動。不然只會重蹈覆轍。
”
蘇小念瞪了我一眼,目光帶著憤怒和絕望,但最終還是慢慢冷靜下來,重新坐下。
張嬸看著我們倆的模樣,無奈地搖搖頭,然后起身走向內屋,翻找起什么東西。
趁著這個時候,我俯身靠近蘇小念,低聲說道:“她的話不一定全是真的,但也別急著否定。
我們需要更多的線索才能判斷下一步怎么做。
”
蘇小念抿了抿嘴角,將玉佩握得更緊了。
“如果奶奶真的是被冤枉的,那我一定要幫她洗清罪名。
可是……”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萬一她說的是對的呢?
萬一奶奶真的做過那些事……”
她的最后一句話幾乎是在自言自語,卻讓我心里一震。
我能感受到她此刻內心的掙扎,那種既想守護家人名譽,又害怕面對真相的矛盾情緒。
我伸出手,輕輕按在她的肩膀上。
“不管怎么樣,我們一起面對。
”
這時,張嬸拿著一本破舊的筆記本走了回來,遞到我們面前。
“這是村里以前留下來的記錄,其中有一些關于蘇家的傳說和筆記。
也許能幫上忙,不過我提醒你們,這些東西未必可靠,有些甚至可能是胡編亂造的。
”
我接過筆記本翻了幾頁,上面果然寫滿了潦草的文字和奇怪的符號,看起來年代久遠。
蘇小念迫不及待地湊過來一道查看,但眉頭很快皺了起來。
“這些內容太亂了,完全看不懂……”
“沒關系,一點一點看。
”我安慰道,同時留意到張嬸的表情有些復雜。
她盯著我們看了一會兒,忽然說道:“還記得那塊石碑上的文字嗎?
‘玉佩為鑰,血祭可啟’。
你們有沒有想過,血祭到底是什么意思?
”
我心頭一凜,這個問題確實讓人不安。
尤其是當我們意識到,這塊玉佩可能不僅僅是解開謎團的工具,還隱藏著某種危險的秘密時。
蘇小念則完全忽略了張嬸的警告,只是死死盯著筆記本,似乎在搜尋某個關鍵詞。
我正準備再提醒她一次,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院子外面徘徊。
張嬸的臉色驟然一變,快步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然而,院子里空蕩蕩的,只有月光照在潮濕的地面上,泛著冷冽的光芒。
“奇怪……我剛才明明聽見……”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變成了一聲嘆息。“我們該走了。
”我站起身,把筆記本塞進背包,“現在已經夠晚了,明天再來解決剩下的問題。
”
蘇小念雖然心有不甘,但也沒有反對。
我們匆匆告別張嬸,在夜色中沿著泥濘的小路往回走。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有偶爾傳來的蟲鳴聲打破寂靜。
直到進入村口的時候,蘇小念才忽然停下腳步,轉身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老宅輪廓。
“你說……我們真的能找到答案嗎?
”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風吹散。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默默地站在她身旁。
但內心深處,我同樣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仿佛那塊石碑并不是在引導我們解開謎團,而是在引誘我們墜入更大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