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那天陽光很好,搬家公司的工人扛著紙箱在別墅里穿梭,貝貝抱著她那只半人高的兔子玩偶,指揮著“這個放客廳”“那個放臥室”,聲音脆得像風鈴。
我靠在島臺上看林珩給工人遞水,他穿著簡單的白T恤,左肩的繃帶被衣袖遮著,抬手時袖口繃緊,能看到繃帶邊緣露出的一點皮膚。
他轉頭時撞見我的目光,笑了笑,走過來幫我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累不累?去沙發上歇會兒。”
“不累。”
我搖搖頭,視線落在客廳角落那個半開的紙箱上,里面是我的筆記本和幾件舊衣服,搬家前我翻了很久,把畫滿迷宮的那本藏在了最底下,上面壓著爺爺手抄的《誡子書》,姜正說爺爺不無辜時,我第一時間就想把這冊子找出來,好像摸著它就能證明些什么。
青玉龍形佩被我放在了書架的最上方,藏在一個盒子里,顯得比較隱秘。
林珩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蹲下身幫我把紙箱合上:“還有什么要整理的?我去弄。”
“沒了。”
我按住他的手,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握筆和偶爾練拳磨出來的。
“傷員多歇會吧。”
貝貝抱著兔子跑過來,把玩偶塞進我懷里:“茉莉你看!林珩哥買的新地毯,毛茸茸的!”
她踩在客廳中央的米色地毯上,原地轉了個圈,裙擺飛起來。
“以后我們可以在這吃火鍋,看電影,熬夜趕論文!”
“不能再熬夜了,貝貝。”
我笑著捏她的臉。
貝貝吐了吐舌頭,湊到我耳邊小聲說:“其實我哥說,最近不太平,讓我跟緊你,但我覺得林珩哥在,肯定沒事的。”
我心里一緊,摸了摸她的頭:“別聽你哥瞎操心,我們好好上課就行。”
話雖這么說,當晚收拾房間時,我還是在衣柜最深處騰出個角落,把那本筆記本塞了進去,剛合上柜門,手機就震了震,是條陌生短信,只有一張照片,畫面里是朵染血的紅玫瑰,花莖上纏著根細鏈,鏈墜是枚小小的銀質鑰匙。
沒有發件人,沒有文字。
我盯著照片看了很久,血色玫瑰,姜正說的那個組織。
林珩推門進來時,我正把手機倒扣在床頭柜上,他手里端著杯熱牛奶,蒸汽模糊了他的眉眼:“在忙什么?”
“整理書呢。”
我掀開被子往里挪了挪,他把牛奶遞給我,在床邊坐下,目光落在我扣著的手機上。
“誰的消息?”
他聲音很輕,聽不出情緒。
“平臺推送。”
我喝了口牛奶,燙得舌尖發麻。
“推銷的。”
他沒再問,只是幫我把散落在枕頭上的頭發別到耳后:“今天搬過來,還習慣嗎?”
“嗯。”
我點頭,往他身邊靠了靠,鼻尖蹭到他的頸窩,那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著他身上慣有的煙草氣息。
“就是……總覺得像偷來的日子。”
他的身體僵了一下,手臂收緊,把我圈在懷里:“茉莉,等處理完這些事,我們就離開這里,好不好?沒有宋珩,沒有林家,只有我們。”
我閉上眼,把臉埋在他胸口,他說的話略微有些幼稚,跟他平時身上那股成熟氣息背道而馳,可姜正的短信像根刺,扎在我心里,他說我畫的迷宮都通向遠方,可真到了能走的時候,我走得掉嗎?
“林珩。”
我悶聲問。
“你現在在血色玫瑰,是什么等級?”
他的呼吸頓了頓,隨即恢復平穩:“這個組織是我母親成立的,目前是我舅舅接收,我.......沒什么等級”
“沒什么。”
我搖搖頭,不敢告訴他姜正邀請我加入。
“就是……有些好奇,你舅舅他告訴我了。”
他沒再追問,只是拍了拍我的背:“別想這些了。”
那夜我睡得很不安穩,總夢見自己站在迷宮中央,面前有兩條路,一條通向一座的小島,陽光燦爛,另一條被濃霧籠罩,路口擺著那朵染血的紅玫瑰。
第二天醒來時,林珩已經去公司了,床頭柜上放著溫好的粥,旁邊壓著張便簽:“中午回來陪你吃飯。”
貝貝還在睡懶覺,我輕手輕腳地去客廳倒水,路過玄關時,瞥見鞋柜上放著個陌生的快遞盒,收件人是我,地址卻不是這里,像是從市區寄來的。
拆盒子時,指尖有些發顫。里面沒有信,只有個小小的絲絨盒子,打開一看,是枚銀質鑰匙,和短信里那朵玫瑰上的鏈墜一模一樣。
盒子底下壓著張紙條,字跡潦草,是姜正的手筆:
“周日下午三點,玫瑰莊園,來,我告訴你爺爺最后的秘密。”
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落在鑰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我捏著那枚鑰匙,突然想起爺爺臨終前攥著我的手的樣子。
貝貝的鬧鐘響了,她揉著眼睛從臥室出來,看見我手里的鑰匙,好奇地問:“茉莉,這是什么呀?好精致。”
我慌忙把鑰匙塞進兜里,扯出個笑:“沒什么,朋友送的小玩意。”
她蹦蹦跳跳地去洗漱,嘴里哼著昨天新學的歌,渾然不知那枚鑰匙背后,藏著足以把我們所有人拖進深淵的暗涌。
我靠在玄關的墻上,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突然覺得那陽光有點假,像誰精心畫的布景。而我們,都是布景里身不由己的演員。
手機又震了震,是林珩發來的消息:“收一下準備去上課了,宋朝夫婦會去接你們。”
我看著那行字,手指懸在屏幕上,終究還是沒告訴他鑰匙的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