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霧氣裹著龍涎香漫進軒窗，顧清歡跪在尚宮局的青磚地上。昨夜浸透暗渠污水的衣襟已換成藕荷色女官服，發間卻詭異地簪著那支芙蓉金簪。

“姑娘可知曉？“崔尚宮將鎏金香獸扣在案上，銅匙舀起勺青灰粉末，“永巷暗渠直通太廟地宮，前朝三位太子都溺斃在那條水道。“

香爐騰起的煙霧在空中凝成鳳凰形態，顧清歡盯著自己映在銅鏡中的身影——后頸胎記被脂粉遮掩，袖中玄鐵令牌卻燙得驚人。卯初的晨鐘穿透雕花門，崔尚宮突然掐住她腕間命門，三枚銀針扎進曲池穴。

“忍住了！“老女官眼底閃過異光。劇痛中無數畫面涌入腦海：先皇后臨盆時打翻的鎏金香爐、襁褓中啼哭的雙生子、滴著毒液的鳳凰花鈿...最后定格在春桃溺亡的太液池，池底竟沉著數十具戴著金芙蓉面飾的白骨。

冷汗浸透三重錦衣時，崔尚宮將泛黃的《璇璣錄》拍在她面前。泛黃的紙頁記載著煅香殺人之術，而最新一頁的批注墨跡未干：“癸酉年雙生子承香火者，當誅。“

“尚宮局每代只傳三人。“老女官指尖撫過她抽搐的穴位，“春桃原該接任掌香使，可惜她動了不該動的心思。“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凄厲慘叫。顧清歡撲到窗邊時，正看見賢王府的馬車碾過朱雀大街，車廂里滾出個渾身抽搐的緋衣女子。

那是三日前才被賢王收房的歌姬云裳。此刻她雪膚上綻開朵朵金芙蓉紋路，七竅流出的血竟泛著沉水香氣息。更駭人的是，她死死攥著的半塊玉佩，與顧清歡藏在枕下的那枚鳳紋佩恰好能合成完整圖案。

“快！去御藥房取龍腦香！“崔尚宮突然厲喝，袖中甩出銀絲纏住顧清歡腰肢。等她們趕到西六宮香料作坊，兩個小宮女已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藥杵還粘著未研磨的龍血竭。

霧氣繚繞的庫房里，顧清歡的簪子突然自發轉動。芙蓉金簪指向東南角的紫檀柜，暗格里赫然藏著包西域迷迭香——這正是春桃荷包里夾帶的異香。當她用銀簪挑開香包夾層，幾粒殷紅的血竭珠滾落，拼出的字形竟與冷宮血書如出一轍。

“當心！“展云驍的刀風劈開頭頂橫梁時，顧清歡正辨認出香灰里的“雙生“字樣。黑衣人從房梁躍下，袖箭直取她咽喉，卻在看見芙蓉簪時硬生生偏了方向。展云驍的錯金刀斬落刺客左臂，斷肢掌心紋著賢王府獨有的火焰紋。

血腥味中，崔尚宮突然抓起把香灰按在顧清歡傷口：“記住，從此刻起，你聞到的每一縷香都可能是催命符。“老女官掀開地磚露出密道，將染血的《璇璣錄》殘頁塞進她懷中，“去司天臺找袁太史，就說...就說璇璣星動了。“

密道石門合攏的剎那，顧清歡聽見崔尚宮最后的聲音：“當年先皇后用的安神香里，摻了足量的紅信石...“

黑暗中有冰涼的手撫上她脖頸。顧清歡反手將簪子刺向身后，卻聽見展云驍壓抑的悶哼。年輕侍衛的玄甲沾著奇異香粉，掌心的玉瓶里游動著蠱蟲：“別點燈！這些西域尸蠶聞血而動...“

地磚突然傳來震動，混著香料的污水從頭頂裂縫澆下。蠱蟲在沾到沉水香的瞬間瘋狂膨脹，展云驍扯下半幅披風裹住兩人滾向岔路。當顧清歡的后背撞上冰冷宮墻時，發現墻磚縫隙滲出暗紅液體——這分明是通往冷宮血池的秘道！

子時的梆子聲穿透地宮，懷中的芙蓉簪突然開始發燙。顧清歡借著簪頭幽光看清墻上的壁畫：盛裝皇后懷抱著兩個襁褓，而跪在丹墀下的太醫正將芙蓉簪刺入嬰孩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