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璽殘片在掌心發燙，顧清歡浸在太液池的漩渦里，金水橋底的暗流裹著腥臭的水草纏住腳踝。她借著殘存的氣力掰開橋墩第三塊青磚，鐵盒里泛黃的絹帛被血水浸透，卻仍能辨出“傳位昭陽公主“五個朱砂字。
“竟敢擅動先帝遺詔！“太后染著蔻丹的指尖掐進她肩頭傷口，九尾鳳釵在月光下晃出寒光。顧清歡咳著血沫仰頭，正望見太后后頸的蝶紋胎記——與她背上那塊竟似同個時辰刺下。
展云驍的刀風劈開夜霧：“娘娘可知這盒中另藏玄機？“刀尖挑起絹帛夾層，半塊青銅虎符當啷墜地。太后踉蹌后退，繡金鳳袍掃翻鎏金香爐，灰燼里滾出枚刻著“癸酉“的銀鎖。
“這是...昭陽的滿月禮！“崔尚宮突然從陰影里撲出，枯槁的手抓向銀鎖，“當年老奴親手掛在公主頸上...“話音未落，賢王的玄色皂靴已碾上她手背：“尚宮怕是老糊涂了，昭陽公主二十年前便夭折在...“
“砰！“
箭矢破空釘入賢王左肩，展云驍反手甩出三枚柳葉鏢。顧清歡趁亂抓起虎符，符身內側的劃痕竟與冷宮梧桐下的刻痕嚴絲合縫。池水突然沸騰，九十九盞金芙蓉燈從水底浮起，燈罩上的人皮映著歷代宮女面容。
“好一場忠孝大戲。“太后突然低笑，扯開鳳袍露出精壯胸膛。那道橫貫心口的刀疤讓顧清歡瞳孔驟縮——與《起居注》記載的先帝遇刺傷痕分毫不差。展云驍的刀哐當墜地：“您才是真正的...“
賢王突然暴起，淬毒的袖箭直取太后咽喉：“亂臣賊子，安敢冒充國母！“太后旋身避開時，顧清歡看清他鎖骨下的火焰刺青——與春桃尸體上的烙印如出一轍。
“叮——“
銀鎖突然裂成兩半，夾層里褪色的臍帶赫然在目。崔尚宮嘶聲狂笑：“老奴等了二十年！當年產婆用死嬰換走真公主，這根臍帶就是鐵證！“她突然扯開衣襟，心口燙著的“昭陽“二字滲出血珠。
池畔老槐轟然傾倒，樹根下露出成堆嬰孩骸骨。每具小小的胸骨上都刻著“癸酉“，最底下那具裹著褪色錦緞，金線芙蓉的針腳與顧清歡袖口補丁一模一樣。
“清歡，接著！“展云驍突然拋來半枚玉佩。當她的血染紅玉身，缺失的紋路竟在月光下補全——正面雕著飛鳳，背面刻著“受命于天“。太后突然發出男人般的低吼，撕開人皮面具露出布滿刀疤的臉：“既然秘密守不住了...“
賢王袖中滑出淬毒的匕首，刀柄鑲嵌的東珠正是芙蓉簪遺失的那顆。顧清歡突然想起浣衣局那夜，春桃臨死前塞給她的荷包上，也繡著同樣的并蒂蓮紋。
“小心！“展云驍撲來擋刀的瞬間，顧清歡腕間的舊傷突然灼痛。三年前慎刑司的烙鐵、冷宮梧桐的刻痕、太后胎記的紋路在腦中連成星圖。她本能地旋開虎符機關，淬毒的銀針精準刺入賢王右眼。
“你果然流著昭陽的血...“太后捂著滲血的胸膛大笑，“先帝親手調包時，可曾料到...“
池底突然傳來機括轉動的轟鳴，九十九盞人皮燈同時炸裂。顧清歡在火海中抓住展云驍的手，瞥見他后頸若隱若現的刺青——竟與前朝太子遺孤的畫像完全相同
太后染血的手指扣住池畔太湖石，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賢王右眼汩汩涌出的黑血在青磚上蜿蜒成蛇形，他踉蹌著扯開衣襟，心口赫然紋著北疆狼族的圖騰：“二十年...本王忍了二十年...“話音未落，崔尚宮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掌劈向太后天靈蓋：“老身替先皇后討債！“
展云驍的柳葉鏢截住崔尚宮攻勢，刀刃相擊迸出火星。顧清歡趁機掰開青銅虎符，夾層里滑出半張泛黃的婚書，血漬模糊的新娘名姓處隱約可見“玉娘“二字。池水突然翻涌如沸，九十九具嬰孩骸骨隨著漩渦浮起，最年長那具腕上套著鎏金鐲子——正是太后每日戴著的纏絲龍鳳鐲。
“當年產房走水，接生婆抱著公主從狗洞逃生。“崔尚宮嘶吼著扯開衣領，鎖骨下的燙傷猙獰可怖，“老奴這條命是玉娘娘給的！“她突然撲向賢王，口中噴出的黑血染透他胸前狼圖騰，“北疆細作，當年就是你生母毒殺先皇后！“
太后突然扯斷頸間珠鏈，南珠滾落處露出喉結：“不錯，朕乃先帝胞弟懷親王！“他撕開層層裹胸布，胸膛的刀疤與《起居注》記載的先帝遇刺位置完全吻合，“二十年前獵宮之變，活下來的從來不是皇兄...“
展云驍的刀鋒突然轉向太后，不，是懷親王：“所以三年前春桃溺亡那夜，你命我焚毀的宗人府檔案...“話音未落，池底突然升起鐵籠，里面蜷縮著個蓬頭垢面的老婦。顧清歡的銀簪挑開她亂發，駭然發現這竟是本應殉葬的先帝乳母蘇嬤嬤！
“公主...老奴終于等到...“蘇嬤嬤顫抖著從懷中掏出油布包，褪色的襁褓上繡著北疆符文。展云驍劈開鐵鎖時，老嬤嬤突然咬破舌尖，在顧清歡掌心寫下血字：“承乾宮...梧桐第七磚...“
賢王突然發出凄厲狼嚎，北疆紋身滲出靛藍毒液。他撕開袖口暗袋，染血的調兵符殘角在月光下泛著幽光：“十萬鐵騎已過雁門關，這江山...“懷親王抬腳碾碎調兵符，靴底龍紋竟與冷宮血書中拓印的刺客足印完全一致。
“清歡，接住！“展云驍突然拋來鎏金香囊，正是三年前他奉命搜查浣衣局時“遺失“的證物。顧清歡扯開夾層，褪色的并蒂蓮絹帕上赫然繡著“玉娘“二字，角落還沾著干涸的乳漬。
池畔老槐的殘根突然炸開，樹心里嵌著個玄鐵匣。懷親王目眥欲裂：“不可能！這匣子明明...“展云驍的刀柄重重磕在匣面機括處，先帝親筆的罪己詔飄落而出：“朕愧對玉娘，不得已將昭陽與北疆質子調換...“
顧清歡的銀簪突然脫手，釘住暗處射來的淬毒弩箭。賢王殘存的左眼死死盯著她：“你以為自己是公主？不過是個...“展云驍的刀尖挑開他后頸皮膚，皮下竟埋著塊刻有北疆文字的銅牌，“狼族死士的命牌！原來你也是棋子！“
蘇嬤嬤突然抽搐著抓住顧清歡裙角：“公主速去...承乾宮...“話未盡，七竅已涌出黑血。懷親王趁機擲出煙幕彈，等霧氣散盡，池邊只余他半截斷指，指節上戴著象征兵權的螭龍扳指。
五更梆子敲響時，承乾宮廢墟的梧桐樹下，顧清歡用染血的銀簪撬開第七塊青磚。鐵盒里的玉雕娃娃頸間銀鎖，與太后——不，懷親王每日把玩的掛飾一模一樣。展云驍突然悶哼跪地，扯開的衣襟下，心口紋著與先帝如出一轍的盤龍刺青。
“先帝遺詔在此！“崔尚宮舉著火把踉蹌而來，她手中明黃絹帛的玉璽印痕猶新，“二十年前獵宮之變，真正的昭陽公主是...“火光照亮顧清歡手中玉娃娃的臉——那眉眼竟與展云驍有七分相似。
宮墻外突然傳來喊殺聲，北疆狼族的號角震落檐上積雪。賢王殘部舉著的火把連成血色長龍，映出城樓上懸掛的明黃襁褓——正是蘇嬤嬤遺物中缺失的那半幅。展云驍突然割破掌心，將血抹在玉娃娃眉心：“臣，前朝禁軍統領之后，奉懿旨護公主周全！“
承乾宮地磚突然塌陷，密道里涌出成群的尸蠶。顧清歡在墜落的瞬間抓住展云驍的手，瞥見他腰間香囊里滑落的合婚庚帖——男方姓名赫然是先帝名諱，而女方處的“玉娘“二字正與她手中絹帕的繡紋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