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醫(yī)生涯，算是正式拉開了序幕。

清晨，陽光透過木屋的縫隙灑進來。我對著銅鏡，手里抓著一綹頭發(fā)，較勁了半天。前世擺弄精密儀器時都不曾如此費神，如今卻連梳一個古代發(fā)髻都難以搞定。

在家時，還有翠兒那雙巧手幫忙，現(xiàn)在凡事得靠自己，才發(fā)現(xiàn)這長發(fā)真是個麻煩。試了幾次，不是東倒西歪，就是散作一團，銅鏡里的人頂著一頭亂草，一臉無奈。

旁邊地上已經(jīng)散落了幾根發(fā)繩。算了，我拿起一根簡單的青色絲帶，利索地在腦后束了個高馬尾。甩甩頭，嗯，清爽多了，也精神。

眼角余光瞥見門外廊下那個挺拔的身影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了原狀。龍飛這家伙，站崗倒是盡職，也不知他看我跟頭發(fā)“搏斗”看了多久。

師兄說，學(xué)醫(yī)的第一步是識草藥。既然要上山采藥，行動方便自然是第一位的。我舍棄了那些寬袖長裙，換上了一套合身的短打勁裝，很是利落。活動了一下手腳，感覺束縛少了許多。

對著水盆模糊的倒影看了看，喲，這身體底子還真不賴，纖秾合度，線條緊致。前世可沒這身段。

收拾妥當(dāng)，我背上早就準(zhǔn)備好的藥簍出了門。師兄已經(jīng)在屋外等著了。“師妹，準(zhǔn)備好了？”他笑著問，目光在我身上掃過，沒什么特別的表示，只是眼神更溫潤了些。

我點點頭，深吸一口山谷里清冽濕潤的空氣：“師兄，我們開始吧。”

古風(fēng)領(lǐng)著我往山間走去，身后不遠處，龍飛始終保持著固定的距離，沉默地跟著，帶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你看這個，”古風(fēng)指著一株開著淡紫色小花的草，“這是紫花地丁，性寒，味苦，清熱解毒，尤其對疔瘡腫毒有效。”他仔細講解著根、莖、葉、花的形態(tài)特征，以及藥性、用法。

我聽得認真，一邊看一邊拿出炭棒和紙，快速地畫下它的樣子，并在旁邊用簡化字和特殊符號標(biāo)注師兄講的要點——圖文并茂，總比純靠腦子記牢靠。這古代沒相機，只能靠手繪了。

古風(fēng)看著我的動作，眼神里掠過一絲新奇，但沒多問，反而放慢了語速，講得更細致了。“那這個呢？”我指著旁邊一株不起眼的綠草，葉子邊緣有些細小的鋸齒，看起來似乎有點眼熟。

“這個？”古風(fēng)順著我的手指看去，隨即莞爾，“這是最尋常的狗尾巴草，師妹，這個……不入藥。”

我頓時有點尷尬，訕訕地收回手，在紙上那株草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叉。看來這中醫(yī)真是博大精深，很多草藥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識藥之路，道阻且長啊。不過，這巨大的未知也激起了我骨子里的探索欲。

望著藥簍里不斷增多的草藥標(biāo)本以及寫滿‘鬼畫符’的紙張，我心中滿是干勁。學(xué)醫(yī)，便是這新人生精彩紛呈的第一步。這感覺，不壞。

不知不覺在山林中穿梭了許久，藥簍漸漸沉重起來，手腕也有些發(fā)酸。正想找個地方歇腳，一陣濃郁的花香隨風(fēng)潛入鼻息，這香氣不同于常見的花卉，帶著山野獨有的清冽與甜潤。

我循香抬頭，視線恰好捕捉到一對翅膀斑斕的蝴蝶，正安靜地停在一朵盛放的不知名野花上，翅膀翕動間，仿佛在與花蕊低語。

心頭一動，玩心頓起，我放輕腳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它們靠近。可惜，這些山林間的精靈太過敏感，在我離它們尚有幾步之遙時，便警覺地振翅而起，相依相伴，翩躚飛向綠林深處。

我滿心不甘，下意識地抬腳追了上去。我并非執(zhí)著于捕捉它們，只是想再多瞧幾眼那自由自在的美麗模樣。古風(fēng)邁步跟了上來，步履輕快，顯然對這谷中的路徑熟悉無比。

我們一前一后，穿過一片矮樹叢，眼前豁然開朗。轟鳴的水聲占據(jù)了整個聽覺，一道巨大的瀑布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陽光穿透水霧，在崖壁與水潭間投下道道光柱，水流從高聳的崖頂奔騰而下，沖擊在底部的巖石上，激起千千萬萬的水珠，飛濺開來，又散落回潭中。

瀑布的轟鳴聲震得我耳膜發(fā)顫，飛濺的水珠打在臉上生疼。望著那白練般的水流從天際傾瀉而下，我瞬間被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與渺小感淹沒。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讀過的詩句，望著眼前這壯麗景象，低聲吟誦起來：

“日照香爐生紫煙，

遙看瀑布掛前川。

飛流直下三千尺，

疑似銀河落九天。”

聲音雖輕，卻在瀑布的轟鳴間隙中清晰可辨。

“師妹。”古風(fēng)的聲音自身后傳來，帶著笑意。

我轉(zhuǎn)過身，看向他。陽光下，他眉眼溫和，顯得格外清晰。

“想不到師妹不僅醫(yī)術(shù)學(xué)得快，還這般有才情。”他語氣里帶著幾分真誠的驚訝。

我眼睛一亮，雙手叉腰，故意揚了揚下巴，得意地說道：“那是自然，以后別叫我?guī)熋昧耍形也排畮熋茫僖粋€字都不行！”

古風(fēng)先是一愣，隨即彎著腰笑得直不起身，指著我斷斷續(xù)續(xù)道：“才女？我看……是臉皮厚度堪比這崖壁的丫頭才對。給你幾分顏色，你還真開起染坊了。”

“哼，師兄這是嫉妒我的才華。”我嘴上不饒人，心里卻因這輕松的氛圍感到愉悅。蝴蝶谷的日子，確實比前世那終日埋首一尺課桌的日子要鮮活許多。

我們相視而笑，瀑布的水汽沾濕了發(fā)梢和衣襟，帶來絲絲涼意。我笑著，眼角的余光卻不經(jīng)意地掃過左后方那片濃密的樹叢。那里枝葉微動，與風(fēng)吹拂的節(jié)奏略有不同。

是白龍飛。

他總是在那里，在我視線不及或者假裝不及的地方，沉默地履行著他的職責(zé)。這份守護，有時讓我覺得安心，有時又覺得沉重。

古風(fēng)似乎并未察覺，他的注意力還在瀑布上。“這里的景致，百看不厭。師父說，觀瀑能靜心，也能悟道。”

“悟道？”我收回目光，看向古風(fēng)，“師兄悟出了什么？”

古風(fēng)摸了摸鼻子，難得露出一絲赧然：“我資質(zhì)愚鈍，只悟出肚子餓了，該回去吃飯了。”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家伙，總能輕易化解掉那些可能變得沉重或?qū)擂蔚乃查g。“好，聽師兄的，吃飯去！才女也要吃飯才有力氣繼續(xù)學(xué)習(xí)！”

“走吧，厚臉皮才女。”古風(fēng)笑著在前頭引路，腳步輕快。

我跟上他，轉(zhuǎn)身離開瀑布，將那震耳的水聲和隱在暗處的目光一同拋在身后。山谷的風(fēng)再次帶來花香，這一次，我深吸一口氣，感覺胸腔都被這清新的空氣填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