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沖刷著城市，周默和蘇雨晴驅車前往馬小玲的住所。車窗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世界，就像周默現在混亂的思緒。

“你確定她會在家？“周默問道，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裝有銅鏡的鉛盒。

蘇雨晴專注地駕駛著：“不確定。但根據資料，馬小玲很少離開她的公寓。自從父親失蹤后，她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周默望向窗外：“你覺得她知道多少關于八面鏡的事？“

“肯定比我們多。“蘇雨晴轉了個彎，“馬天佑是著名的神秘文物收藏家，專門研究超自然現象。如果他女兒繼承了他的研究...“

車子駛入一片老舊的住宅區，停在一棟上世紀八十年代建的公寓樓前。樓體灰暗破舊，與周圍新建的高檔小區形成鮮明對比。

“就是這里。“蘇雨晴熄火，從后座拿出一把黑色長傘，“準備好了嗎？“

周默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他拿起鉛盒，跟著蘇雨晴走進雨中。

公寓沒有電梯，他們爬了五層樓梯，來到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前。門牌505的漆已經剝落大半。蘇雨晴按下門鈴，沒有反應。她又按了一次，這次加上了敲門。

依然沒有回應。

“可能不在家？“周默說。

蘇雨晴皺眉：“不應該啊。昨晚我確認過她的社交媒體，顯示她一直在附近。“她試著扭動門把手——門開了。

兩人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蘇雨晴壓低聲音：“不對勁。小心點。“

門縫里飄出一股奇怪的香氣，像是某種草藥混合著線香的味道。周默輕輕推開門，眼前的一幕讓他愣在原地。

公寓內部與破舊的外表截然不同——墻上貼滿了古老的符咒和星圖，天花板上懸掛著銅鈴和風鈴，地板上用鹽畫著復雜的幾何圖案。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廳中央的一面巨大銅鏡，比周默的那面大了至少三倍，鏡框上刻滿了與八面鏡相似的符號。

“這是...“周默剛想上前，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他背包里的銅鏡開始劇烈震動，即使隔著鉛盒也能感覺到。

“別動！“一個女聲從暗處傳來。

周默轉頭，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走廊陰影處。當她走進光線時，周默看清了那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黑色短發，蒼白的臉上有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她穿著寬大的黑色T恤和牛仔褲，脖子上掛著一個奇怪的銅制吊墜。

“馬小玲？“蘇雨晴試探性地問。

女子點點頭，目光鎖定在周默的背包上：“你們帶了八面鏡來。愚蠢。“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蘇雨晴上前一步，“你父親的研究—“

“我父親的研究害死了他。“馬小玲打斷她，聲音冰冷，“你們也想步他的后塵？“

周默感到背包里的震動越來越強烈，幾乎要跳起來：“銅鏡反應很強烈...它在試圖突破鉛盒...“

馬小玲的表情突然變了：“快！把鏡子放進隔離圈！“她指向客廳中央銅鏡前的一個用紅線圍成的圓圈。

周默迅速取下背包，小心地將鉛盒放入紅圈內。震動立刻停止了。

“暫時安全了。“馬小玲松了口氣，走向廚房，“茶？“

周默和蘇雨晴面面相覷。這個女孩的態度轉變太快，讓人摸不著頭腦。

“呃...好的，謝謝。“蘇雨晴說。

馬小玲熟練地泡了三杯茶，茶湯呈現出詭異的紫色。她示意兩人坐在紅圈旁的墊子上。

“我知道你們為什么來。“她直接切入主題，“你們打開了通道，現在鏡中的'他們'想過來。“

“你怎么知道？“周默驚訝地問。

馬小玲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見。你身上有兩個重疊的影子——一個是'你'，一個是'他'。“她啜了一口茶，“情況有多嚴重了？“

“通道穩定度超過85%。“蘇雨晴回答，“昨晚鏡中的'周默'幾乎完全實體化了。“

馬小玲的手指輕輕敲擊茶杯：“比我想象的快。通常需要幾個月才能達到這種穩定度。“

“我父親...周明遠，他也經歷過這個嗎？“周默急切地問。

馬小玲的目光變得深邃：“周明遠...是的，我記得這個名字。三年前他來找過我父親。“她站起身，走向一個古舊的文件柜，“當時他的情況和你類似，但沒這么嚴重。“

她抽出一個文件夾，遞給周默。里面是父親與馬天佑的通信復印件和一些研究筆記。周默急切地翻閱著，突然停在一頁上——那是父親的筆跡：

“鏡子里的'我'告訴我，兩個世界本是一體。八面鏡不是連接器，而是分離器。它們將完整的世界分裂成八個平行層面。如果所有八面鏡聚集，持有者將獲得重構現實的能力...“

周默的手開始顫抖：“這...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馬小玲平靜地說，“八面鏡不是為了連接世界而存在，而是為了分開它們。傳說上古時期，有人用八面鏡的力量將單一現實分裂成多個平行世界，以實現某種目的。“

“什么目的？“蘇雨晴追問。

馬小玲搖搖頭：“沒人知道。但有一點是確定的——如果八面鏡全部聚集，通道完全打開，現實結構可能會崩潰，或者被重構。“

周默想起鏡中周默說的話——“兩個世界本就是一體的“。他突然感到一陣惡寒：“所以那個'我'...他想合并世界？“

“更可能是取代你，然后尋找下一面鏡子。“馬小玲說，“每個鏡中實體都想成為'唯一'的自己。這是它們的本性。“

蘇雨晴拿出周默父親的另一面銅鏡：“我們找到了這個。根據研究，它應該是能關閉通道的'鑰匙'。“

馬小玲檢查了那面銅鏡，點點頭：“配對鏡。理論上可以關閉通道，但...“她猶豫了一下，“需要付出代價。“

“什么代價？“周默問，盡管他已經知道答案。

“一個靈魂必須永遠困在邊界中，作為封印。“馬小玲直視周默的眼睛，“你父親知道這一點。他選擇了犧牲自己。“

周默如遭雷擊：“你是說...我父親沒死？“

“不，他死了。“馬小玲的語氣突然變得柔和，“但他的意識...靈魂...無論你怎么稱呼它，被困在了兩個世界之間。這是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命運。“

周默感到一陣眩暈。父親是為了保護家人，自愿接受了這種永恒的痛苦。而現在，同樣的命運可能等待著他。

“還有其他方法嗎？“蘇雨晴問，“《界域志》提到過找到所有八面鏡可以修復邊界...“

馬小玲笑了，但那笑容毫無溫度：“理論上是的。但你知道找到所有八面鏡有多難嗎？目前已知的只有四面——你們的兩面，我父親的這面，還有一面據說在XZ的一座寺廟里。其他四面已經失蹤幾個世紀了。“

周默突然注意到墻上的一張照片——馬天佑與一個年輕女孩的合影。女孩明顯是年幼的馬小玲，但她脖子上掛著的吊墜...

“那是...“周默指著照片。

馬小玲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吊墜：“第四面八面鏡。我父親把它改造成了吊墜，認為這樣可以控制它的力量。“

蘇雨晴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是說...你已經有一面八面鏡了？“

馬小玲點點頭：“但它已經'沉睡'了。我父親用某種方法封閉了它的通道。這也是為什么我能活到現在——鏡中的'我'無法通過沉睡的鏡子過來。“

周默突然明白了什么：“你父親...他不是失蹤了，對不對？他也選擇了犧牲自己，封閉了這面鏡子的通道。“

馬小玲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是的。他把自己困在了邊界中，為了救我。“她站起身，走向那面大銅鏡，“這面鏡子不是八面鏡，但它能觀察到邊界的情況。有時...我能看到他。“

周默跟過去，望向銅鏡。鏡中不是反射的房間，而是一片灰蒙蒙的霧氣，霧中隱約有無數人影晃動。

“那是邊界世界，“馬小玲輕聲解釋，“所有被困住的靈魂都在那里徘徊。尋找你父親？“

周默急切地掃視那些模糊的身影，突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輪廓——一個瘦高的中年男子，背對著鏡子，似乎在尋找什么。

“爸...爸爸？“周默的聲音哽咽了。

鏡中的身影突然僵住，然后緩緩轉身。當周默看清那張臉時，心臟幾乎停止跳動——那確實是父親，但比記憶中老了二十歲，面容憔悴，眼睛卻異常明亮。他的嘴唇蠕動著，似乎在說什么。

“他聽不見你，“馬小玲說，“但有時能感知到。“

周明遠突然做出一個奇怪的舉動——他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一個符號，與八面鏡背面的其中一個完全一致。然后他指向周默，又指向馬小玲的吊墜，最后做出一個“八“的手勢。

“他在說什么？“周默問。

馬小玲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他在警告我們。那個符號...代表特定的世界層。他在說，你鏡中的'他'來自那個世界層，而且...“她頓了頓，“他在尋找所有八面鏡。已經找到了幾面。“

蘇雨晴倒吸一口冷氣：“如果鏡中實體集齊八面鏡...“

“他就能重構現實。“馬小玲完成了句子，“把自己變成唯一的'周默'。“

就在這時，周默的鉛盒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聲，盒子劇烈震動，幾乎要跳起來。紅線的光芒開始閃爍不定。

“不好！“馬小玲迅速從脖子上取下吊墜，“它在嘗試強行突破！我們得立刻封閉通道！“

“怎么做？“周默急切地問。

馬小玲將吊墜放在鉛盒旁邊：“三面八面鏡聚集會產生共振，暫時強化邊界。但這只能爭取時間，不能徹底解決問題。“

她示意周默和蘇雨晴后退，然后開始用一種古老的語言吟誦。吊墜和鉛盒中的銅鏡開始發光，三種不同顏色的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光網。

鉛盒的震動漸漸平息。馬小玲的額頭滲出汗水，吟誦聲越來越急促。突然，一聲玻璃破碎般的聲音響徹房間，三面鏡子的光芒同時熄滅。

“暫時...穩定了。“馬小玲氣喘吁吁地說，“但最多維持48小時。之后通道會重新打開，而且會更不穩定。“

周默望向大銅鏡，父親的影像已經消失了，鏡面恢復了普通鏡子的反射功能。

“現在怎么辦？“他問，聲音嘶啞。

馬小玲撿起吊墜重新戴上：“現在，我們去找第四面八面鏡。XZ的那面。“

“那太遠了！48小時根本不夠—“蘇雨晴說。

“不在XZ了。“馬小玲打斷她，“三年前，一個叫陳遠的收藏家把它帶回了BJ。我一直在追蹤它的下落。“

周默突然想起什么：“陳遠...那個房地產大亨？“

馬小玲點點頭：“他住在西山別墅區。問題是，他對八面鏡的了解比我們想象的要多。而且...“她猶豫了一下，“他不只是收藏家。他是'守望者'的一員。“

“守望者到底是什么組織？“周默問。

馬小玲的表情變得復雜：“他們是古代守護者的后裔，世代監視八面鏡的動向。理論上，他們應該阻止通道打開。但實際上...“她咬了咬嘴唇，“有些守望者認為應該讓所有鏡子重聚，'修復'世界。“

“修復？“蘇雨晴敏銳地抓住關鍵詞，“還是重構？“

馬小玲沒有直接回答：“陳遠屬于激進派。他認為應該讓'合適的人'控制八面鏡的力量。我懷疑他已經收集了不止一面鏡子。“

周默感到一陣寒意：“你是說...他可能正在主動幫助鏡中實體？“

“或者被控制了。“馬小玲走向一個柜子，取出三副特制眼鏡，“戴上這個。能幫助你們分辨誰被'取代'了。“

周默戴上眼鏡，世界頓時蒙上一層淡藍色。但當他看向馬小玲時，驚訝地發現她周圍有一圈微弱的綠光。

“你...你也是守望者？“

馬小玲苦笑一下：“繼承者。我父親不知道這個身份是世襲的。“她轉向蘇雨晴，后者的輪廓在眼鏡下呈現正常的藍色，“你是干凈的。很好。“

“我們什么時候出發？“蘇雨晴問。

“現在。“馬小玲開始收拾裝備，“但有個問題—“她看向周默，“你不能帶著那面鏡子。它太危險了。“

“那怎么辦？“

“留在這里。我的房子有防護，能暫時抑制它的活動。“馬小玲遞給他一個小銅盒，“這是鏡像盒。能暫時容納你的意識，如果你的身體被...接管了。“

周默接過銅盒，感到一陣荒謬——討論自己被取代的可能性，就像討論天氣一樣平常。

“走吧。“馬小玲背上一個奇怪的背包，里面裝滿了各種古怪的工具，“時間不多了。“

周默最后看了一眼大銅鏡，仿佛希望能再次看到父親。但鏡中只有他自己疲憊的倒影——一個被卷入超自然噩夢的普通人，正在為生存而戰。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離開后不久，鉛盒中的銅鏡又開始輕微震動。鏡面泛起漣漪，一張與他完全相同的臉浮現出來，露出一個勝券在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