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獸紋燭臺吞吐著尺許高的燭火,將沈府正廳烘得恍若白晝。黃花梨木長桌上,八珍玉食層層堆疊,琉璃盞里的玉露瓊漿折射著金光,蒸騰出的香氣裹著沉香裊裊,卻掩不住席間暗潮洶涌。
老夫人端坐在主位,黛紫色織金襦裙隨著動作輕漾,她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翡翠扳指,眼神中透著威嚴與傲慢。大老爺沈慕謙身著藏青色錦袍,儒雅穩重的面容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坐在老夫人左手邊,沈幼初身著淡粉色襦裙,端坐在柳若汐身側,清秀的面容帶著幾分得體的微笑;二老爺沈慕修則在老夫人右手,一襲月白色長衫下,藏著他偽善的心思。
林秋雪挨著沈慕修而坐,一身桃紅繡蝶裙裝,眼神中滿是算計。她身旁,四少爺沈墨寒一襲月白錦袍,溫潤如玉的面容下藏著涼薄與狠辣,此刻正端著茶盞,輕抿一口,目光在眾人身上流轉。另一旁的桌子,文姨娘、沈梓玥、沈梓鈺、媚姨娘、沈墨陽、冰姨娘、沈月荷、沈絮兒等人坐在一起,氣氛略顯壓抑。
老夫人““聽說皎兮苑今日好生熱鬧?”話音未落,已轉向柳若汐,茶盞輕叩案幾:“柳氏,你把悠柔禁足了?好好的認親家宴,少了她算怎么回事?這不是讓外人看我們沈家的笑話嗎?”
柳若汐執起茶盞,裊裊茶煙間,嗓音如裹著蜜的鋼針:“母親,柔姐兒前些日子沖撞了初兒,還……”
“不過是小孩子玩笑!”老夫人猛然拍案,茶水潑濺在桌布上暈開墨痕,“你這長嫂當得小氣,非要丟盡沈家臉面!今日不解禁,這宴便別辦了!”
“沖撞?”林秋雪尖笑刺耳,斜睨沈幼初的目光似淬了毒,“不過是小孩子間的玩笑,怎能就禁了足?柔兒可是二房嫡女,傳出去還當我們好欺負!”
沈幼初挺直脊背,粉裙上的海棠紋隨著呼吸輕顫:“二嬸這話蹊蹺,二妹妹口無遮攔,不懲戒只怕日后闖出大禍。”
老夫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沈幼初,“你這丫頭,竟敢頂嘴?分明是你不知好歹,惹惱了柔丫頭!”
“我不知好歹?”沈幼初心中冷笑,“孫女剛回府,從未與二妹妹起過沖突。可她為何說我是冒牌貨?莫不是知曉我親生父母?”
老夫人的茶杯“啪”地拍在紫檀木幾上:“放肆!你這不知禮數的東西......”
沈慕修撫著月白長衫上的云紋,假意痛心:“大哥大嫂,柔兒再不懂事也是沈家血脈,懲罰是否過重?”沈慕謙轉動著泛著冷光的玉扳指,字字如冰:“二弟這話新鮮。初兒是我女兒,豈容人欺負?悠柔今日敢胡言,明日怕要翻天!”
空氣驟然凝固,就在劍拔弩張之際,一陣清朗笑聲穿透雕花木門?!袄线h就聽見父親發怒,可是有人惹您不快?”
沈墨軒白衣翩躚,恍若月華凝成的玉人,腰間藥囊隨著步伐輕晃,發出細碎聲響。他溫潤如玉的面容上,關切之意恰到好處,如春日暖陽,不灼人卻沁人心脾。身后,沈墨衍腰懸長劍,灑脫不羈的眉眼間笑意肆意流淌;沈墨宸折扇輕搖,眼底狡黠的光芒一閃而過;沈墨禎懷抱著一摞書卷,心直口快的性子展露無遺;沈墨非神色深沉,目光如鷹隼般在眾人身上逡巡;沈墨南面色蒼白,怯意寫在臉上,被沈墨衍拽著,腳步踉蹌向前。
“祖母,父親母親,我們回來了?!绷簧贍旪R聲行禮。
沈墨軒款步上前,從藥箱中取出一個金絲繡邊的精致錦盒,聲音輕柔似潺潺溪流:“祖母,這是孫兒在云霧山中尋得的千年靈芝,據說對您的陳年舊疾大有裨益?!?/p>
老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虛偽的笑意,聲音里卻裹著刺骨的冰碴:“還是軒兒最是貼心。哪像有些人,一回來就攪得家里雞犬不寧。”
“母親,您這話說得……”沈慕謙剛要辯解,沈墨宸已搖著折扇截斷話語,打開手中錦盒。羊脂玉鐲在燭光下流轉著溫潤光澤,恍若凝住了江南春水:“這便是小七吧?我是三哥。揚州新出的纏絲鐲,正襯妹妹的纖纖玉腕?!?/p>
沈墨軒又上前一步,袖中滑出青瓷小瓶,瓶中逸出的安神香縈繞如縷:“這是我新制的安神香,最宜夜間熏燃。初兒,你且收下?!彼聪蛏蛴壮醯哪抗?,溫柔得仿佛能融化世間所有寒冰。
沈墨衍大笑著將檀木匣重重推到沈幼初面前,聲如洪鐘:“小七別怕!這軟猬甲是我盯著鐵匠鋪三日三夜才打好的,穿上它,豺狼虎豹都近不得身!”他粗獷豪邁的外表下,藏著對小妹最細膩深沉的關懷。
沈墨禎撓了撓頭,從懷中掏出一串銅鑰匙,憨笑道:“我沒啥拿得出手的寶貝,書房的鑰匙給你!里頭古今典籍隨便看,不夠我再去搜羅!”他的率真坦蕩,如同一縷清風,吹散了廳中凝滯的緊張。
沈墨非神色莫測,將錦盒輕輕放在桌上,目光意味深長:“賬房這個月的盈利,小七拿著玩吧。”沈墨南則咳了兩聲,雙手遞上繡著并蒂蓮的香囊,聲音怯生生的:“小七,這是我……我親手縫的。”
老夫人和二夫人的臉色瞬間陰沉如墨,她們精心編織的逼問羅網,在這一件件帶著溫度的禮物前轟然崩塌。沈幼初鼻尖有些泛酸,眼眶滾燙,感受到了一絲家的溫暖。柳若汐欣慰地望著孩子們,唇角勾起溫柔的弧度;沈慕謙緊繃的肩膀終于松弛下來,眉眼間染上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