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的魂魄如殘燭將熄,在天罰余威中漸漸透明時,謝玄寂正以一種近乎自毀的姿態,在郢都中央的祭臺上施行著禁忌血祭。七十二根噬魂釘貫穿他琵琶骨,殷紅的血順著釘身滴落,在刻滿古老符文的祭臺上蜿蜒成猙獰的血河。每一滴血都在符文上蒸騰起黑色煙霧,仿佛在貪婪吞噬著他的生機。然而,他卻似感受不到疼痛般,嘴角勾起一抹偏執的笑意,將通體漆黑的魔劍狠狠插入地脈深處,聲線里裹挾著滔天恨意:“既然天道容不下她,那就讓三界靈脈為她陪葬!”
隨著魔劍沒入地脈,整個郢都開始劇烈震顫。遠處傳來城墻崩塌的轟鳴,地底傳來靈脈斷裂的嗚咽。祭壇四周的符文泛起妖異的紅光,仿佛無數雙猩紅的眼睛,在貪婪地吸食著謝玄寂的精血與周遭生靈的生機。就在這混亂之際,那串由他肋骨煉制的佛珠,在暴走的魔息中突然發出最后一抹微弱的光,帶著熟悉的溫度,輕輕觸碰著他的神魂。
“謝玄寂...”佛珠中傳來姜璃若有若無的聲音,帶著幾分無奈與心疼,“你聞到了嗎?”
謝玄寂染血的指尖猛地一頓,一股咸腥的味道突然涌上喉頭。他這才驚覺,不知何時,姜璃的淚混著他的血,正順著佛珠的裂痕緩緩流淌,那味道里滿是酸澀與眷戀,仿佛在訴說著千言萬語。恍惚間,他仿佛又回到了百年前的佛堂,那時她還會笑著為他擦拭傷口,而如今...
城樓上,姜璃的虛影在呼嘯的罡風中搖搖欲墜,卻依舊保持著那抹溫柔的淺笑。她抬起手,指尖輕點自己心口,聲音輕柔得如同羽毛拂過耳畔:“小時候娘親說,人痛極了才會流血淚。你這里...現在有多痛?”
這一句話,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直直刺進謝玄寂的心臟。魔劍“當啷”一聲墜地,他踉蹌著扶住祭壇,喉間溢出壓抑的嗚咽。發瘋似的調動魔氣,試圖修補那即將破碎的佛珠。然而,每修復一道裂痕,心口就傳來一陣劇痛,仿佛有無數把刀在剜著他的血肉。姜璃的嘆息卻在此時輕輕響起,縈繞在他的神魂深處:“別修了...當年我抽你佛骨,如今還你自由...”
“你休想!”謝玄寂突然暴喝,撕開虛空抓來萬千生魂。那些無辜的魂魄在他掌心痛苦掙扎,凄厲的慘叫響徹天際,“我要這些螻蟻的魂魄做粘合劑,我要你永遠...”
可他的話音尚未落盡,姜璃的虛影突然化作一道流光,沖進血祭陣眼。剎那間,佛珠在耀眼的金光中化作齏粉,一股強大的力量自陣眼爆發,將謝玄寂震得七竅流血。他踉蹌著跪倒在地,看著她的靈光裹住那最后一道天雷。那道天雷劈下的瞬間,她回頭看他的眼神,帶著釋然與不舍,仿佛要將他的模樣永遠刻進靈魂深處。
“不要——!”謝玄寂的嘶吼響徹天際,帶著無盡的悔恨與絕望。而此時,他的腕間突然浮現出一抹鮮艷的紅——那是姜璃消散前,用最后靈力系上的往生結。紅繩在風中輕輕搖曳,系著的玉墜上還殘留著她的溫度,似在訴說著未盡的思念,又像是一個溫柔的告別,將謝玄寂最后的希望與理智,一并絞碎在這血色的黃昏之中。遠處,郢都在靈脈暴走中漸漸化為廢墟,而他跪在廢墟中央,腕間的紅繩隨風飄蕩,仿佛是這世間唯一的一抹亮色,卻也刺痛了他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