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層，將紫微宮的琉璃瓦染成血色。林小滿扶著停尸房的門框，看著裴硯之匆匆離去的背影，腕間的金鑲玉鐲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內側的三葉草紋路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幽光。曼陀羅的余毒仍在體內肆虐，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般的疼痛，但此刻她心中的疑惑遠比身體的痛楚更讓她難以平靜。

推開太醫署的門，一股濃重的藥香撲面而來。這里與現代醫院的消毒水氣味截然不同，混合著艾草、當歸和各種草藥的氣息，卻隱隱夾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甜膩——那是曼陀羅的味道。林小滿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作為急診醫生，她對這種氣味再熟悉不過，而此刻，這氣味卻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將整個太醫署籠罩其中。

“喲，這不是新來的巫女醫嗎？”尖銳的嘲諷聲從身后傳來。林小滿轉身，只見一位身著淡青色醫官服飾的女子正上下打量著她，臉上的妝容精致卻透著刻薄，“聽說你用妖法救了德妃殿下？怎么，現在又跑到停尸房和死人作伴了？”

“民女林小滿，見過這位姐姐。”林小滿福了福身，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不知姐姐如何稱呼？”

“哼，我乃太醫署正八品醫女宋清婉，你這鄉野丫頭可得記好了。”宋清婉甩了甩手中的絲帕，“不過我勸你還是老實點，太醫署可不是你這種來路不明的人能待的地方。”

林小滿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恭敬：“多謝姐姐提醒，民女定會恪守本分。”她注意到宋清婉腰間掛著的藥囊，上面繡著的圖案竟是三葉草——與德妃的刺青、現代販毒集團的標志如出一轍。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林醫女，裴丞管有請！”一名小藥童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眼神中帶著一絲慌張。林小滿心中一緊，向宋清婉告辭后，跟著小藥童穿過曲折的回廊，來到太醫署深處的一間密室。

密室的門緊閉，門口站著兩名手持長刀的侍衛。小藥童上前敲門，片刻后，門緩緩打開。裴硯之站在屋內，臉色比昨夜更加陰沉，手中拿著一卷泛黃的文書，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西域文字。

“坐。”裴硯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目光卻沒有離開手中的文書。林小滿坐下后，才發現屋內的桌子上擺放著那具從亂葬崗帶回的尸體，尸體胸口已經被剖開，內臟整齊地排列在一旁的托盤上。

“你對毒理很熟悉。”裴硯之終于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審視，“說說，從尸體上你能看出什么？”

林小滿起身走到尸體旁，仔細觀察起來。“死者長期服用曼陀羅，體內已經產生了嚴重的抗藥性。”她指著尸體發黑的肝臟，“這是慢性中毒的典型癥狀。而且，他的心臟上有一道舊傷，應該是十年前造成的，與德妃所說的替他擋刀的時間吻合。”

裴硯之的眉頭皺得更深：“還有呢？”

“死者的指甲和牙齒都呈現出特殊的紫色，這表明他不僅服用了曼陀羅，還接觸過另一種西域毒藥——紫心草。”林小滿的手指微微顫抖，“這種毒藥極其罕見，在現代……我是說，在民間只有少數西域商人才會使用。”

裴硯之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你竟然連紫心草都知道？”

林小滿心中暗自警惕，連忙解釋：“民女隨父親在終南山學醫時，曾見過一本西域醫典，上面有過記載。”

裴硯之沉默片刻，將手中的文書遞給她：“看看這個。”林小滿接過文書，上面記載著近年來太醫署采購藥材的明細，其中曼陀羅和紫心草的采購量之大令人震驚，而且采購記錄都標注著“德妃殿下專用”。

“十年前，我父親發現德妃在暗中操控西域藥材走私，試圖向陛下稟明此事，卻慘遭滅口。”裴硯之的聲音低沉而冰冷，“這些年，我一直在收集證據，卻始終無法接近核心。直到你的出現……”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直勾勾地盯著林小滿：“你當真只是個普通的醫女？為何對毒藥如此了解？還有你那奇怪的「聽心玉」和能發光的物件，究竟從何而來？”

林小滿的心跳陡然加快，急診室里培養出的應變能力讓她迅速冷靜下來：“民女自幼跟隨父親鉆研醫術，對毒藥略有了解。至于那些物件，確實是家傳之物，能在山中起到防身作用。”她舉起手腕，露出手表，“這「聽心玉」能感知心跳，昨晚救德妃殿下時才派上用場。”

裴硯之盯著她看了許久，最終移開目光：“希望你沒有說謊。現在，德妃已經知道我們去過亂葬崗，必然會有所行動。你留在太醫署很危險，我會想辦法……”

“不！”林小滿打斷他，“我要留下來。德妃想殺我，我就偏不讓他如愿。而且，我要查出真相，為那些冤死的人討回公道。”她想起現代那個喊著“三葉草”死去的裴姓傷員，想起亂葬崗里無數無辜的骸骨，心中涌起一股堅定的力量。

裴硯之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抹苦笑：“罷了，看來你和你父親一樣固執。既然如此，你要小心。宋清婉是德妃安插在太醫署的眼線，還有……”他突然湊近，壓低聲音，“武則天陛下恐怕也早已洞悉一切，卻在靜觀其變。”

林小滿心中一驚，武則天竟然也牽涉其中？還未等她細想，密室門外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裴丞管！德妃殿下駕到！”侍衛的通報聲中帶著一絲慌亂。

裴硯之臉色大變，迅速將文書收好，同時將尸體推進一旁的暗格。“你從密道走！”他指著墻角的機關，“千萬不要被德妃發現！”

林小滿還沒來得及反應，密室的門已經被推開。德妃身著一襲月白色錦袍，頭戴珍珠步搖，臉上帶著標志性的溫柔笑容，卻讓人不寒而栗。他身后跟著張公公和一群侍衛，張公公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檀木盒。

“裴丞管這是在忙什么？”德妃的聲音甜膩如蜜，眼神卻像毒蛇一般掃過屋內，“怎么，見了本宮也不行禮？”

裴硯之強壓下心中的慌亂，跪下行禮：“臣見過德妃殿下，不知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德妃輕笑一聲，緩緩走到裴硯之面前，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裴丞管這是怎么了？臉色如此蒼白，莫不是病了？”他的指尖輕輕劃過裴硯之的臉頰，“聽說昨夜亂葬崗有異動，裴丞管可知道些什么？”

裴硯之心中一緊，表面卻依舊鎮定：“臣不知。昨夜臣一直在太醫署值守，并未離開。”

“哦？”德妃挑眉，目光突然落在林小滿藏身的密道方向，“那這位林醫女又是怎么回事？為何會從裴丞管的密室中出來？”

林小滿心中暗叫不好，知道已經無法躲藏，只好從密道中走出，跪下行禮：“民女參見德妃殿下。”

德妃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陰鷙，隨即又換上笑容：“林醫女這是在和本宮捉迷藏嗎？”他轉身對張公公示意，“打開盒子。”

張公公小心翼翼地打開檀木盒，里面竟是一套嶄新的醫官服飾，上面繡著精美的花紋，還有一枚五品醫正的腰牌。“林醫女醫術高明，救了本宮一命，本宮自然要好好賞賜。”德妃拿起腰牌，走到林小滿面前，“從今日起，你便是太醫署五品醫正，協助裴丞管處理事務。”

林小滿和裴硯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德妃這是在故意試探，還是另有陰謀？

“謝殿下恩典。”林小滿接過腰牌，心中卻在盤算著如何應對。

“不過，林醫正既然得了賞賜，也要有所表示才行。”德妃的笑容突然變得冰冷，“聽說太醫署最近丟了一批紫心草，林醫正不如幫忙找找？若是找不到……”他頓了頓，“亂葬崗的野狗可是很餓呢。”

林小滿心中一沉，這分明是德妃設下的陷阱。紫心草本就是他暗中操控的毒藥，如今卻栽贓給太醫署，還讓她去調查，分明是想借機將她除掉。

“臣遵旨。”林小滿咬牙應下，心中已經有了計劃。她要將計就計，順著這條線索，揭開德妃的真面目，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

德妃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離去。臨走前，他回頭看了林小滿一眼，眼神中充滿了警告和挑釁。

待德妃離開后，裴硯之松了一口氣：“你不該答應的，這分明是個死局。”

“我知道。”林小滿握緊手中的腰牌，“但這也是個機會。德妃既然敢這么做，說明他還沒有完全掌握我們的把柄。只要我們小心行事，一定能找到他的破綻。”

裴硯之看著她堅定的眼神，心中莫名一動：“好，我陪你一起。不過，我們首先要找到紫心草的真正下落。我懷疑，德妃將它們藏在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密室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裴丞管！陛下宣召！”一名侍衛高聲喊道。

裴硯之和林小滿對視一眼，心中都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武則天這個時候召見，究竟所為何事？是福是禍，他們即將面臨新的考，而太醫署的暗流，也將隨著這場召見變得更加洶涌澎湃。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跟在裴硯之身后走出密室。陽光依舊明媚，卻無法驅散她心中的陰霾。她知道，在這個充滿陰謀和危險的宮廷中，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但她也絕不會退縮。因為她是一名醫生，無論在哪個時代，她的使命都是揭開真相，拯救生命。

穿過長長的回廊，兩人來到了武則天所在的長生殿。殿內莊嚴肅穆，武則天端坐在龍椅上，身著華麗的服飾，眉間的朱砂痣紅得似血。她的目光掃過林小滿和裴硯之，讓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聽說德妃賞賜了你五品醫正的職位？”武則天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林小滿跪下行禮：“回陛下，正是。德妃殿下念民女救駕有功，特此賞賜。”

武則天輕笑一聲：“德妃倒是大方。不過，這紫心草失蹤一事，你打算如何處理？”

林小滿心中一緊，看來武則天對這件事也十分關注。“民女定當竭盡全力調查，早日找回紫心草，還太醫署一個清白。”

武則天盯著她看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好，希望你不要讓本宮失望。裴硯之，你協助林醫正一同調查。記住，無論查到什么，都要如實稟報。”

“臣遵旨。”兩人齊聲應道。

從長生殿出來，林小滿和裴硯之的心情都十分沉重。武則天的態度讓他們更加確定，這場陰謀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復雜。而他們，已經沒有退路，只能繼續在這暗流中前行，尋找那一線生機，揭開隱藏在重重迷霧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