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說,我本該有個雙生的姐姐,但她未能出生,似是被我“吃掉了”。
媽媽又說,她一生都在經歷離別,先是外婆,再是外公,后來連爸爸也走了。
而我,自還未出生時,便失去了姐姐。
因此,便喚我“辭”。
“我叫謝辭,你叫什么呀?”
“無姓,單名一個‘安’。”
“只叫’安’嘛?”
“可是你和我共用一個身體欸,隨我姓好不好?”
“只有‘安’的話,感覺好奇怪欸。”
“我以后就叫你謝安,好不好呀?”
“謝安謝安,你是我的姐姐嗎?”
“謝安謝安,你是怕我孤獨,所以才來找我的嗎?”
“謝安謝安,你怎么不說話呀?”
“謝安?”
“吵死了。”
“嘿嘿,你看,我就知道你在的嘛。”
“陪我一起玩好不好呀?”
“誰要和你一個一身奶味的小丫頭玩?”
“哪有一身奶味,人家早斷奶了!人家都五歲了!”
“既然你這么說了,那你一定是比我成熟嘍?”
“那你一定就是姐姐了吧!”
“既然如此,姐姐當然要陪妹妹玩!”
“陪我玩嘛,姐姐~”
“好不好嘛~”
“我陪你玩就是,你能不能安靜一點。”
“嘿嘿,你陪我玩我當然就安靜啦!”
“那……我們一起去搭積木吧!”
“我們比比誰搭的房子好看,好不好?”
“小孩就是小孩。”
“才不是小孩!”
“切,會不會玩啊你,看你搞了個什么丑東西。”
“把身體的控制權給我,看我的!”
后來,我告訴媽媽,我找到姐姐了,媽媽卻說,那只不過是我的臆想,我從未有過姐姐。
我問媽媽,她不是說,我將姐姐“吃掉了”嗎?
媽媽用一種我看不懂的表情和一種奇怪的語氣回答道,誰會和小孩子說這些東西。
她還讓我不要整日胡思亂想。
她說,我只有好好學習,才能出人頭地。
她說,她這么努力的工作,都是為了我。
她說,她這么努力的活著,都是為了我。
“姐姐,怎樣才叫做好好學習呢?”
“如何又叫做出人頭地呢?”
“你還太小,以后上了小學、初中、高中就知道了。”
“姐姐,總感覺你好像無所不知欸,你真的是我的姐姐嗎?”
“我什么時候說過我是你的姐姐了?”
“可是…”
“好啦,把控制權給我,這里太悶了,我要出去透透氣。”
“欸欸,你出去可以,別走窗戶呀!”
“你懂什么,這才叫自由啊!”
再后來,我如她所說,上了小學。
并且如同媽媽所期待的那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憑借著無所不知的姐姐,次次考試,我都是第一。
她說,學習,我負責。
特長,她來。
因此,每次只要有比賽,就一定會有我的身影。
不論是唱歌、畫畫,還是棋藝比拼,亦或是論文大賽,數學競賽,我和她,都會全盤拿下,次次第一。
就這樣,我上了全省最好的高中,也成為了大人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姐姐,這道題好難,你快幫我看看。”
“笨,二次求導都忘了?”
“哇噻噻,原來是這么解決的嗎!姐姐好厲害!”
“切,小菜一碟,是你自己太蠢了。”
“好嘛,我會努力追上姐姐的!”
之后的之后,媽媽終于意識到了我不對勁的地方,她發現了我總愛自言自語,以及有時會變得像另一個人。
于是,在她強硬的態度下,我與她一起來到了醫院,精神科。
醫生只說,是媽媽多慮了,我可能只是因為臨近高考,壓力太大了,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是我的演出太出色,還是他是個庸醫呢。
媽媽再三思考后,得出了一個結論,還是我有病。
但是,我有病又能怎么樣呢,只要女兒可以出人頭地,誰會在意她有沒有病。
可笑。
“不是吧,小辭,你這媽媽是怎么當的,你自言自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怎么剛想起來要帶你去醫院?”
“她不一直都是這樣嗎。”
“說起來,你媽媽幾乎沒怎么參與過你的生活,小時候連飯都是我給你做的。”
“嗯,先把這件事放一邊,我們要做的是,備戰高考。”
就這樣,時間來到了六月。
我曾問她,要不要報考藝術類院校,她只說,隨我就好,她只是將那些當做消遣罷了。
最終,我報考了海城的一所211院校。
憑借著優異的成績,我得到了免學費的資格。
“姐姐,你會離開我嗎?”
“怎么,你怕了?”
“笑話,我謝辭什么時候怕過?”
“那倒是,我們小辭呀,天不怕地不怕,我看吶,這天上地下,就沒有能嚇倒你的。”
“那當然!”
“所以姐姐,你能陪我多久?”
“真是笨蛋啊你,你我本一體,你說我會陪你多久?”
“永遠?”
第一個學期,姐姐說她想要搞全圖鑒——把所有能報的社團全報一遍!
而我,也想搞全圖鑒——把所有能參加的競賽全參加一遍!
因此,我總是奔跑在競賽與準備競賽的路上。
同學們都勸我歇一歇。
當我和姐姐面對這些話語時,都只是微微一笑。
暗道:她呀,歇著呢。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們依舊過著這般忙碌又充實的生活,不知不覺,倒是成了學校中的風云人物。
誰見了都要稱一聲“肝帝”!
不過,這些都與我們無關。
在我考上研究生這年,家中突然打來電話,說媽媽出了車禍,馬上要不行了,讓我趕快回去。
姐姐卻說什么也不肯讓我回去。
她只是一直重復著:
別去,會沒事的。
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又不肯與我詳談。
而且,她遲遲不肯歸還我身體的控制權。
我只得與她搶奪。
最終,我勝了。
但,為何我的靈魂深處出來了陣陣刺痛?
也許,我應該聽她的,在這二十來年的人生經歷中,她的選擇,總是對的。
可,那是我的至親。
盡管她是冷漠了一些,但我想,她至少為我提供了那一隅安身之地。
供我讀了大學。
我相信,她只是不懂得該如何去關心我。
最終,我坐上了返鄉的列車。
自那以后,姐姐再沒和我說過一句話。
她只是在沉默著。
我不明白,她一直都有很多秘密,但她從未和我談起過她自己。
她只是說,知道的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就這樣,我回到了家。
在我下火車的那一刻,周圍的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天空在迅速解離。
周圍的人或是化作一堆亂碼消散。
或是在原地卡頓,不進不退。
而我,是這個世界里唯一的一個“正常人”。
突然,一個身著黑衣,頭戴兜帽的男人抓住了我。
“實驗體ZB—819X,回收。”
“在我所有的實驗體中,只有你是最成功的一個。你難道真以為,我會讓你……哦,應該說,你們,這么輕易的逃出我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