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裹著槐花香撞進咖啡廳，林晚晴轉動著無名指上三克拉的鉆戒，美甲上的碎鉆與戒指交相輝映。手機屏幕亮起，張總發來的消息赫然在目：“拿到古鏡，1600萬即刻到賬。”她瞥了眼玻璃窗外，陸明淵正彎腰給那輛老捷達換雨刮器，褪色的牛仔外套緊貼著他單薄的脊背，與她身上這件當季限量款香奈兒形成刺眼對比。而她清楚，只要完成這次任務，就能徹底擺脫張總那間擺滿復古紅木家具的別墅，擺脫這個能當她父親的男人。
“叮——”風鈴驟響，裹挾著潮濕的寒氣。陸明淵甩了甩手上的雨水走進來，發梢滴落的水珠在淺灰衛衣洇出深色痕跡。林晚晴慌忙鎖屏，卻還是瞥見他腕間紅繩手鏈——那是他們初中時在城隍廟求的平安結，磨損的繩結處，還系著她當年隨手畫的歪扭笑臉。回憶突然閃回張總布滿皺紋的手撫摸她頭發的場景，她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還是冰美式？”他的聲音帶著煙熏嗓特有的沙啞，將一杯冒著冷氣的玻璃杯輕輕放在她面前。林晚晴望著杯壁凝結的水珠，想起昨夜在張總舉辦的酒會上，那些貴婦看她的眼神——表面奉承，實則都知道她是依附于老男人的金絲雀。“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她強裝鎮定，指甲卻深深掐進小羊皮手包，這包是張總上個月送的，可她早膩了這些“施舍”。
陸明淵沒回答，只是從帆布包掏出個油紙包。酥皮點心的甜香混著咖啡苦味在狹小空間彌漫，那是他們高中常去的老店里賣的棗泥酥。“上周經過巷子口，老板說桂花餡又回來了。”他說話時睫毛垂著，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像極了當年替她擋住班主任訓斥時的模樣。林晚晴卻想起張總總要求她穿著端莊的旗袍陪他出席古董拍賣會，那些場合的拘束與無趣，和此刻陸明淵帶來的熟悉感形成強烈反差。但一想到1600萬，她又迅速壓下內心的動搖。
林晚晴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張總辦公室里，保險柜中堆積的現金和翡翠擺件的畫面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只要拿到古鏡，你就是自由身。”張總轉動著翡翠扳指，渾濁的眼神讓她作嘔，“拿著錢，去買你想要的一切。”她攥緊藏在桌下的微型錄音筆，冰涼的金屬硌得掌心生疼，卻比不上想到能買下紐約頂層公寓、開著蘭博基尼穿梭在巴黎街頭時的悸動。
“聽說你最近在研究古董？”她故意將發梢別到耳后，露出張總特意讓她戴的碎鉆耳釘——那是追蹤器的偽裝，也是他掌控她的證明。陸明淵攪動咖啡的手頓了頓，褐色漩渦里浮沉著細小的肉桂粉，像極了敦煌洞窟里揚起的風沙。“不過是幫朋友整理舊物。”他的聲音平淡，可林晚晴分明看見他喉結劇烈滾動。
窗外突然炸響驚雷，雨點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林晚晴趁機將椅子往他那邊挪了挪，香水味混著茉莉香涌進陸明淵鼻腔。這瓶迪奧真我是張總送的，但她早已厭倦這種被圈養的香氣。“我記得你爺爺是考古學家？”她指尖劃過他手背的舊疤，那是初中翻墻時被鐵絲勾破的。陸明淵猛地抽回手，咖啡濺在桌面上，蜿蜒成暗紅色的溪流。
“晚晴，”他突然叫她名字，聲音里帶著十七年來從未有過的冷硬，“你到底想問什么？”林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機在包里再次震動，最新的信用卡賬單提醒她，本月額度又快刷爆了——這不過是張總給她的零用錢。她突然笑了，從包里掏出泛黃的日記本，扉頁上“陸建國”三個字被水漬暈染得模糊——那是從張總保險柜偷來的陸明淵父親遺物。
陸明淵看著那本日記本，瞳孔劇烈收縮。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初中時林晚晴踮著腳幫他系紅繩，高中時她在課桌下偷偷塞給他棗泥酥，還有三年前重逢時，她撞進他懷里帶著茉莉香的發絲。此刻這些畫面卻像鋒利的刀片，一片片割著他的心。“原來那些溫柔，都是明碼標價的交易。”他喉嚨發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努力壓制著內心翻涌的憤怒與絕望。曾經以為她是黑暗里的光，沒想到自己才是她換取自由與奢華的籌碼。
“1998年敦煌考古隊失蹤案，”她將日記本推過去，紙頁摩擦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你父親帶走的半面海獸葡萄鏡，現在在哪？”陸明淵的瞳孔驟然收縮，窗外的閃電照亮他蒼白的臉，林晚晴恍惚看見十七歲的他，在暴雨夜渾身濕透地站在她家樓下，手里攥著摔碎的瓷片，說要保護她一輩子。
“所以接近我，都是為了錢？”陸明淵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他伸手去夠日記本，袖口滑落露出內側的紋身——竟是半面古鏡的圖案。林晚晴望著那紋身，心臟猛地一縮。小時候陸明淵總說要把重要的東西刻在皮膚上，此刻那猙獰的紋路卻像在嘲笑她的貪婪。但她又想起張總別墅里那些監控攝像頭，想起他限制她社交的種種行為，愧疚只在心底翻涌了一瞬，就被對自由與財富的渴望徹底吞噬。“對不起，明淵。”她在心底無聲吶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受夠了被人掌控的生活。”
林晚晴的呼吸停滯了，原來這些年，他一直將秘密帶在身上。就在她要開口時，咖啡廳的燈光突然熄滅，四周陷入一片漆黑。黑暗中，林晚晴只感覺手腕一緊，陸明淵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朵響起：“張總的人在二樓，從后廚走。”緊接著，窗外傳來刺耳的急剎車聲，幾道強光透過玻璃射進來。林晚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機在這時亮起，張總發來新消息：“拿到古鏡，錢馬上到賬。”
“晚晴，當年是我父親發現張總在暗中倒賣文物，”陸明淵的聲音在黑暗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想帶著古鏡去舉報，卻……”話未說完，咖啡廳的門就被猛地撞開，幾束手電筒的光直直地照在他們身上。
“把古鏡交出來！”張總的聲音從人群后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厲。林晚晴握緊手中不知何時被陸明淵塞過來的木盒，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還沒等她做出反應，陸明淵已經將她護在身后，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刀刃在手電筒的光下泛著冷光。
“想拿鏡子，先過我這關。”陸明淵的聲音堅定而決絕。林晚晴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十七年前那個雨夜，他也是這樣擋在她面前。而此刻，她卻為了錢，將他推向了危險的邊緣。但一想到銀行卡里即將到賬的1600萬，想到能擺脫張總的控制，那些愧疚又變得微不足道。
混亂中，不知誰開了一槍，打碎了咖啡廳的玻璃。林晚晴感覺陸明淵的身體猛地一震，溫熱的液體濺在她臉上。“明淵！”她驚呼一聲，伸手去扶他。陸明淵卻將她推向一旁，用染血的手摸索著掏出自己的手機塞進她掌心，氣若游絲道：“帶著鏡子走…報警，電話…通訊錄第一個…”拿到的古鏡，記得去交給清兒，她研究方面需要古鏡...
林晚晴握著還殘留著陸明淵體溫的手機，在槍林彈雨中拼命奔跑。身后，張總的咒罵聲、陸明淵的喊叫聲，以及雨聲交織在一起，仿佛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她踉蹌著躲進巷子里，顫抖著按下撥打鍵，電話剛接通，就聽見那頭傳來嚴厲的詢問聲。她大口喘著氣，對著話筒喊道：“快來…商業街咖啡廳，有人持槍傷人！”
而此時，手機彈出一條轉賬消息，張總的1600萬已經到賬，她盯著那串數字，嘴角終于揚起一抹釋然的笑——從今以后，她將屬于自己，而陸明淵，不過是她擺脫牢籠的跳板。然而，當警笛聲由遠及近時，林晚晴突然發現手機上跳出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林小姐，你以為拿到錢就能全身而退？張總還有后手。”她的笑容瞬間凝固，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后頸。
在警車閃爍的紅藍燈光中，林晚晴被警察帶走協助調查。審訊室里，白熾燈刺得她眼睛生疼，對面的警官將一疊照片甩在桌上，全是她與張總出入各種場合的畫面。“林晚晴，張總剛剛被逮捕，有人舉報他參與文物走私，而你，恐怕脫不了干系。”警官的話如同一記重錘。她顫抖著摸向口袋里的手機，那1600萬的到賬短信還停留在屏幕上，此刻卻像一個巨大的諷刺。她突然想起陸明淵最后的眼神，那里面有失望、有不甘，還有她從未讀懂的深情，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她終于明白，這場被欲望驅使的騙局，或許從一開始，她就輸得徹徹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