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上了輛黑色越野車,副官親自開車,秦渝則坐在她旁邊,像一尊散發著寒氣的煞神。
車內空間寬敞,但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云璃無視身邊迫人的低氣壓,將目光投向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陌生街景,心中卻飛快地盤算著。
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醫院與苗疆圣山彌漫的藥草香截然不同,云璃被這股味道沖得微微蹙眉,腳步卻絲毫未停,緊跟在秦渝身后。
穿過長長的走廊,沿途穿著白大褂的人紛紛向秦渝投來敬畏又同情的目光,顯然都知道秦老爺子的情況,最終,他們停在一間守衛格外森嚴的特護病房門前。
推門而入,病房內聚集著好幾位頭發花白的老醫生,和兩位穿著軍裝的中年人,以及一位面容憔悴、眼眶通紅的貴婦人,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秦渝身后的云璃身上。
看到她身上那套廉價粗糙的“圣女服”,幾位老醫生眼中立刻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懷疑。
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的老教授忍不住開口:“秦長官,這位就是您說的……‘高人’?”語氣里的質疑幾乎要溢出來,秦渝的母親也皺緊了眉頭,擔憂地看著兒子。
秦渝臉色更沉,沒有理會,只是對著病床方向揚了揚下巴,聲音冷然地對云璃說:“人在這里,你最好能治,不然……”威脅意味十分明顯。
云璃能感受到四面八方射來的,或審視,或懷疑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點屬于原主的慌亂,屬于千年圣女的沉靜氣場緩緩散開,目光徑直投向病床上那位形容枯槁的老人。
老人雙目緊閉,臉色呈現不詳的灰敗,嘴唇泛著深紫色,呼吸極其微弱,全靠儀器維持,露在被子外的手背上,皮膚隱隱透出幾縷緩慢蠕動的青黑色脈絡。
她走到床邊,沒有像原主記憶里那樣裝模作樣地掐訣念咒,也沒有拿出什么花里胡哨的“法器”,她只是伸出了手。
手指輕輕搭上老人冰涼的手腕,指尖傳來極其微弱的、混亂的脈息。
“噬心蠱。”云璃心中了然,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病房內每個人的耳中,帶著篤定,“而且……是子母蠱中的子蠱。”
“什么蠱?子母蠱?”一位老醫生忍不住嗤笑,“秦老首長是突發性心肌炎伴隨多器官衰竭!我們做了所有檢查,結論明確!小姑娘,不要在這里裝神弄鬼……”
“閉嘴!”秦渝猛地低喝,打斷了老醫生的話,他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云璃搭在爺爺腕間的手指,又看向爺爺灰敗的臉色和那若隱若現的青黑脈絡,這些癥狀,他之前只當是臟器衰竭的表現,從未深想,但此刻被云璃點破,再細看,確實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陰森。
云璃根本沒理會那醫生的質疑,她的心神已經完全沉入對蠱蟲的感知中,這噬心子蠱比她千年前常見的要更陰毒,似乎被某種藥物滋養過,盤踞在老人的心脈附近,貪婪地汲取著生機,同時釋放著麻痹神經和腐蝕臟器的毒素,難怪查不出根本,只會顯示臟器衰竭。
“我需要銀針。”云璃收回手,淡淡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不容違逆的指令感。
“銀針?中醫針灸?”秦渝的母親忍不住開口,語氣充滿不信任,“那么多專家都……”
“給她!”秦渝打斷母親,命令副官去拿,他盯著云璃的眼睛,那雙清澈的眸子里此刻沒有半分屬于原主的虛浮和貪婪,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沉靜和仿佛洞悉一切的了然,這眼神,讓他心頭猛地一跳。
很快,一副消毒好的銀針被送了進來,云璃接過,手指捻起一根細長的毫針,動作行云流水,沒有絲毫猶豫,她沒有像普通針灸那樣尋找穴位,而是將針尖懸停在老人心口上方寸許的位置,凝神靜氣。
病房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老醫生們面露不屑,等著看笑話,秦家人則緊張得手心冒汗。
云璃的手腕輕輕一顫,那根銀針并未刺入皮膚,針尖卻仿佛憑空生出了一股無形的吸力,立在皮膚之上。
“呃啊……”病床上,一直毫無動靜的秦老爺子,喉嚨里突然發出一聲極其痛苦的嘶鳴,身體猛地一弓!心電監護儀瞬間發出刺耳的警報,心跳線瘋狂地上下亂竄!
“爸!”“爺爺!”秦家人大驚失色,秦渝的母親幾乎要撲上去。
“別動!”云璃的聲音冷靜,帶著警告,瞬間鎮住了慌亂的人群,她的眼神緊緊鎖定在老人的心口位置。
只見老人心口處的皮膚下,那幾縷青黑色的脈絡驟然變得清晰無比,如同活過來的毒蛇般瘋狂扭動、掙扎,仿佛有什么東西正被那懸空的銀針強行拉扯出來。
“這……這是什么?!”剛才還嗤笑的老教授此刻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指著老人心口。
云璃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這種隔空引蠱的手法極其耗費心神,她指尖微微用力。
“噗!”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一道青黑色的細線,猛地從老人心口皮膚下激射而出,目標直指那根懸空的銀針。
云璃手腕一翻,針尖精準無比地迎了上去。
“嗤啦——”
一聲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那青黑色的細線撞上銀針的瞬間,冒起一股極其細微、卻腥臭刺鼻的黑煙。
眾人定睛一看,只見那根銀針的針尖上,赫然釘著一條米粒大小,通體青黑形似蜈蚣卻生著詭異復眼的猙獰小蟲,它被銀針貫穿,身體還在瘋狂地扭動掙扎,發出尖銳刺耳的嘶嘶聲。
“啊!”病房里響起幾聲驚恐的尖叫,秦渝的母親更是嚇得捂住了嘴,連連后退,連秦渝這樣見慣生死的軍人,看到這從爺爺身體里鉆出來的邪異活物,瞳孔也是驟然收縮,背脊瞬間爬上一層寒意,那幾個老教授更是臉色煞白,渾身發抖,世界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云璃面無表情,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普通的蟲子,她隨手拿起旁邊托盤里的一個消毒玻璃瓶,手腕一抖,針尖上的蠱蟲就被精準地甩進了瓶子里,蓋上蓋子,那蠱蟲還在瓶底瘋狂撞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看得人頭皮發麻。
做完這一切,云璃手指如電,在老人胸口幾處要穴飛快地點了幾下,一股精純溫和的內息渡入,護住老人剛剛遭受重創的心脈。
幾乎在她收手的同時,心電監護儀上瘋狂亂跳的曲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緩下來,雖然依舊虛弱,卻恢復了規律,老人灰敗的臉色也奇跡般地褪去那層死氣,雖然依舊蒼白,但嘴唇的深紫色明顯變淡,呼吸也平穩悠長了許多。
“爸!”秦渝的母親第一個撲到床邊,看著明顯好轉的公公,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心率穩定了!血壓在回升!天啊……這……這……”一個醫生看著儀器上的數據,震驚得語無倫次。
整個病房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只剩下儀器規律的“嘀嘀”聲和瓶子里蠱蟲不甘的撞擊聲。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全部聚焦在了那個穿著廉價苗裙、卻仿佛散發著無形威壓的少女身上。
秦渝站在原地,看著病床上明顯好轉的爺爺,又看向那個平靜地擦拭著銀針的少女,心中的震撼如同海嘯般翻涌。
厭惡、鄙夷、憤怒等所有之前對“云璃”的負面情緒,在這一刻被徹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強烈的,近乎敬畏的認知,她不是騙子!她是真的!她真的從爺爺身體里取出了一條活生生的蟲子!
云璃將擦好的銀針放回托盤,目光掃過那個裝著蠱蟲的玻璃瓶,又看向秦渝,聲音依舊平淡,:“子蠱已除,老爺子暫時無礙,但母蠱未死,下蠱之人必遭反噬,近期可能會有所動作,另外,老爺子生機被噬心蠱侵蝕太久,臟腑受損嚴重,需要精心調養,我會開個方子,固本培元。”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那幾個呆若木雞的老教授,最后落回秦渝臉上,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嘲:“現在,秦長官還覺得我是騙子嗎?”顯然她已經給秦渝記上了一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