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楚明昭就已起身。她換上一身利落的騎裝，將蕭云珩給的玉佩藏于貼身處，又在袖中暗藏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小姐，您真要跟徐將軍去試馬？“青竹一邊為她梳發，一邊憂心忡忡地問，“您平日最怕那些大牲口了...“
“人總會變的。“楚明昭對著銅鏡將長發挽成一個簡單的髻，用銀簪固定。鏡中的少女眉目如畫，眼中卻藏著與年齡不符的冷靜與決絕。
前世她確實不善騎射，但重生后這一個月，她每晚偷偷練習，早已不是那個嬌弱的閨閣小姐。今日徐巍設局試探，她必須小心應對——既不能暴露實力，又不能顯得太過無能引起懷疑。
“小姐，夫人讓您過去一趟。“門外傳來丫鬟的通報。
楚明昭心頭一緊。母親素來不干涉她的行動，今日突然相召，必是徐巍說了什么。
沈氏正在花廳用早膳，見女兒進來，放下筷子招手：“昭兒，過來。“
楚明昭乖巧地坐到母親身邊：“娘親找我有事？“
“聽說你要跟徐叔去校場試馬？“沈氏眉頭微蹙，“你何時對騎射感興趣了？“
“昨日讀《木蘭辭》，心有所感。“楚明昭端起茶壺為母親斟茶，“女兒想著父親和兄長都是沙場驍將，我身為楚家女兒，總不能連馬都不敢騎。“
沈氏神色稍緩：“你既有此心是好的，但初次試騎何必去校場？府后小馬場不是更穩妥？“
“是徐叔說得了兩匹西域良駒，性子溫順，最適合初學。“楚明昭垂下眼簾，掩飾眼中的銳光，“徐叔一番好意，女兒不忍推辭。“
沈氏沉吟片刻：“也罷，徐叔待你如親生，必會照看好你。“她握住女兒的手，“只是千萬小心，若有不適立刻停下。“
“女兒明白。“
離開花廳，楚明昭長舒一口氣。母親這關算是過了，但真正的考驗還在校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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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巍已在府門外等候，身旁兩名親兵牽著三匹駿馬。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間那匹通體雪白的西域馬，高大健壯，鬃毛如銀絲般閃閃發亮。
“昭兒來了。“徐巍笑容和藹，眼中卻閃著精光，“看，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西域良駒，名喚'雪影'，性子最是溫順。“
楚明昭心中冷笑。這匹馬肌肉緊繃，不時噴著響鼻，前蹄刨地，分明是匹未經馴服的烈馬！徐巍這是要她的命！
“好漂亮的馬兒。“她故作天真地走近，卻在雪影突然揚蹄時“驚慌“后退，撞入青竹懷中，“它、它好兇...“
徐巍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隨即笑道：“馬兒認生，熟悉了就好。“他指向另一匹棗紅馬，“昭兒若害怕，不如騎這匹'紅霞'，它確實溫順些。“
楚明昭暗中觀察。紅霞看似平靜，但耳根不停轉動，尾巴緊繃——這也是匹難以駕馭的馬，只是偽裝得好些。
“那...那我就試試紅霞吧。“她怯生生地說，在親兵的攙扶下“笨拙“地爬上馬背，故意搖晃幾下才坐穩。
徐巍翻身上了雪影，動作干凈利落：“走，去校場。“
一路上，楚明昭裝作緊張地抓著馬鞍，實則暗中觀察徐巍的一舉一動。這位父親的副將今日格外警覺，不時回頭看她，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校場位于城西軍營旁，平日是楚家軍操練之地。今日卻異常安靜，除了幾名站崗的士兵外，空無一人。
“徐叔，其他人呢？“楚明昭“小心翼翼“地問。
“今日特地清了場，免得驚擾你試騎。“徐巍笑道，眼中卻無半分笑意，“來，我帶你跑兩圈。“
他輕夾馬腹，雪影立刻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楚明昭緊隨其后，故意讓紅霞跑得歪歪斜斜，不時發出“驚慌“的低呼。
兩圈過后，徐巍突然勒馬：“昭兒騎得不錯嘛，不如試試雪影？“
楚明昭心中一凜——來了！
“我、我不敢...“
“怕什么，徐叔在這兒呢。“徐巍不由分說地翻身下馬，走到她身邊，“來，換馬。“
楚明昭裝作不情愿地被扶下紅霞，又在徐巍的“幫助“下爬上雪影。馬背比想象中更高，雪影在她上馬的瞬間猛然揚蹄，若非她暗中用力夾住馬腹，險些被甩下去。
“抓緊韁繩！“徐巍突然在雪影臀上重重一拍，“走！“
雪影嘶鳴一聲，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楚明昭死死抓住韁繩，感受著狂風撲面而來。這匹馬比她預想的還要烈，幾次險些將她甩下馬背。
“徐叔！救我！“她故意高聲呼救，聲音中帶著“哭腔“。
眼角余光看到徐巍站在原地不動，嘴角甚至帶著一絲冷笑。果然，他就是要看她墜馬受傷，甚至...送命！
楚明昭伏低身子，雙腿緊緊夾住馬腹。雪影已經徹底失控，朝著校場邊緣的障礙物沖去。千鈞一發之際，她瞥見一道人影站在遠處的箭樓上——玄衣墨發，是蕭云珩！
沒有時間思考他為何在此，楚明昭全神貫注控制馬匹。就在雪影即將撞上障礙物的瞬間，她猛地勒緊韁繩，同時身體右傾。雪影長嘶一聲，前蹄揚起，險之又險地轉向避開障礙。
“好！“遠處傳來一聲喝彩。
楚明昭沒有松懈，雪影仍在狂奔。她一邊裝作慌亂無措，一邊實則嫻熟地用韁繩和腿力引導馬匹繞場奔跑。三圈過后，雪影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
“昭兒騎術不錯啊。“徐巍不知何時已騎馬來到她身側，眼中滿是探究，“何時學的？“
“就、就是小時候跟兄長玩過幾次...“楚明昭氣喘吁吁地說，故意讓聲音發抖，“徐叔，我想下來...“
徐巍盯著她看了片刻，終于伸手幫她穩住雪影。楚明昭“笨拙“地爬下馬背，雙腿“發軟“幾乎站不穩。
“看來昭兒頗有天賦。“徐巍笑道，笑意不達眼底，“不如每日來校場練習？你父親回來見了必定歡喜。“
楚明昭心中警鈴大作。每日來校場？徐巍這是要監視她！
“我...我怕...“她低頭絞著手指，“今日險些出事，還是算了...“
徐巍正要說話，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一名傳令兵疾馳而來：“報！將軍府急件，請徐將軍速回！“
徐巍皺眉接過信函，掃了一眼后臉色微變：“昭兒，府中有急事，今日就到此為止。“他招手喚來親兵，“送小姐回府。“
回府路上，楚明昭心跳仍未平復。今日這場試探，她算是勉強過關，但徐巍顯然沒有打消疑慮。更令她在意的是蕭云珩的出現——他為何會在校場？是巧合還是...
“小姐，您的手...“青竹突然驚呼。
楚明昭低頭一看，才發現掌心被韁繩磨出了血痕。方才緊張之下竟未察覺疼痛。
“無礙。“她扯出手帕隨意包扎，“今日之事，不要告訴夫人。“
剛回到閨房，楚明昭就發現窗臺上多了一片樹葉——與昨夜一樣的手法。她取下樹葉，上面用細針刺出幾個小字：馬鞍下有刺，勿再騎。
楚明昭倒吸一口冷氣。難怪雪影如此狂躁！徐巍竟在馬鞍下暗藏尖刺，馬匹吃痛自然會發狂。這是要置她于死地！
“好個徐巍...“她將樹葉焚毀，眼中寒光閃爍。徐巍已經對她起了殺心，看來計劃必須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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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楚衍即將回京。
楚明昭站在府門前，看著下人們張燈結彩準備迎接。前世此時，她滿心歡喜地盼著父親歸來，全然不知滅門慘案將至。如今再看這些紅綢燈籠，只覺得諷刺。
“昭兒在想什么？“沈氏走到她身旁，溫柔地問。
“想父親。“楚明昭輕聲道，“娘親，父親這次回來，會不會...有危險？“
沈氏一怔：“為何這么問？“
“我前日做了個噩夢。“楚明昭斟酌著詞句，“夢見父親在回京路上遇襲，有人誣陷他通敵...“
沈氏臉色微變，隨即強笑道：“傻孩子，夢都是反的。“
楚明昭注意到母親瞬間蒼白的臉色，心中一動。難道母親也知道些什么？
“娘親，父親可有來信說具體從哪條路回京？“
“按慣例該走官道...“沈氏話到一半突然停住，警覺地看著女兒，“昭兒怎么突然關心這個？“
楚明昭正欲回答，忽聽身后傳來徐巍的聲音：“嫂夫人，昭兒，在聊什么呢？“
徐巍大步走來，一身戎裝，腰間佩劍。他身后跟著幾名親兵，個個神情肅穆。
“在說將軍何時到京。“沈氏笑道，“可是有消息了？“
徐巍點頭：“剛接到飛鴿傳書，將軍改道青云峽，明日午時便能到京。“他目光轉向楚明昭，“昭兒這幾日怎么不去校場了？馬術可不能半途而廢。“
楚明昭低頭作羞澀狀：“手上磨破了皮，娘親不讓去。“
“是嗎？“徐巍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掀開袖子查看，“我看看傷得如何。“
他的力道大得驚人，楚明昭掙了一下竟沒掙脫。徐巍盯著她掌心上已經結痂的傷痕，眼中閃過一絲狐疑。
“徐叔弄疼我了。“楚明昭“委屈“地說，眼中泛起水光。
徐巍這才松開手：“抱歉，徐叔粗手粗腳的。“他轉向沈氏，“嫂夫人，將軍回京在即，府中防衛需加強。我調了一隊親兵來，還請您安排住處。“
沈氏點頭應下。楚明昭卻心中一沉——徐巍這是要控制楚府！
待徐巍走遠，楚明昭立刻對母親說：“娘親，那些親兵不能住在內院！“
“這是自然。“沈氏奇怪地看她一眼，“外院早有安排。昭兒，你近日怎么疑神疑鬼的？“
楚明昭無法直言，只得換個方式：“娘親不覺得奇怪嗎？父親突然改道青云峽，那里地勢險要，最適合...“
“昭兒！“沈氏突然厲聲打斷，隨即壓低聲音，“這些軍事上的事不是你該過問的。“她左右看了看，“回房去，今晚不要出來走動。“
楚明昭怔住了。母親的反應太過異常，難道...
回到閨房，楚明昭立刻從妝奩夾層取出記錄徐巍罪證的紙卷和蕭云珩給的玉佩。青云峽——正是她與蕭云珩約定的見面地點，也是徐巍安排埋伏的地方。明日父親將途經那里，而她必須在事發前拿到真布防圖交給蕭云珩，才能證明二皇子的陰謀。
“小姐。“青竹匆匆進來，臉色發白，“徐將軍派人在府中各院走動，說是檢查安全...“
楚明昭心頭一跳。檢查是假，搜查是真！徐巍必是懷疑她拿了什么證據。
“青竹，幫我守著門。“她迅速取出紙卷和幾件緊要物品，包成一個小包袱，“我要出去一趟。“
“現在？天都快黑了！“
“必須現在。“楚明昭將包袱系在腰間，又取出一件深色斗篷，“若有人問起，就說我睡了，誰也不見。“
她推開后窗，借著暮色掩護翻出院子，輕盈地落在隔壁小巷中。剛走幾步，忽覺背后有人。楚明昭迅速轉身，匕首已滑入掌心。
“楚小姐這是要去哪兒？“蕭云珩從陰影中走出，依舊一襲玄衣，只是今日腰間多了塊銀色令牌，上面隱約可見一個“梟“字。
“殿下跟蹤我？“楚明昭冷聲問，匕首未收。
蕭云珩輕笑：“我是來提醒你，徐巍已經派人盯住了所有城門，你出不去。“
楚明昭心頭一緊。徐巍動作比她預想的還快！
“青云峽之約還算數嗎？“她直視蕭云珩的眼睛。
“自然。“蕭云珩從懷中取出一卷帛書，“真布防圖我已經拿到了。“
楚明昭愕然：“怎么可能？“那份圖藏在父親書房的暗格中，除了楚家人無人知曉！
“這世上沒有'夜梟'拿不到的東西。“蕭云珩晃了晃腰間的令牌，上面的“梟“字清晰可見，“現在，該你兌現承諾了。“
楚明昭警惕地問：“你想要什么？“
“你。“蕭云珩的話讓她瞳孔驟縮，“我要你明日與我同去青云峽，親手指認徐巍的埋伏點。“
“為什么是我？“
“因為只有你認得徐巍的親筆標記。“蕭云珩目光灼灼，“他在埋伏點留下的記號，只有楚家人能看懂，不是嗎？“
楚明昭心頭大震。徐巍確實有這個習慣，每次布置埋伏都會留下特殊的暗記，這是楚家軍高層才知道的秘密！蕭云珩怎么會...
“殿下知道的比我想象的還多。“她緩緩道。
蕭云珩微笑：“彼此彼此。“他遞過一塊黑布，“蒙上眼，我帶你出城。徐巍的人盯不住我。“
楚明昭猶豫片刻，終于接過黑布。在蒙上眼前，她看到蕭云珩嘴角那抹勢在必得的笑容，如獵豹盯上獵物般令人心悸。
明日青云峽，將是一場生死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