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圣山的寒風(fēng)如刀，割得蕭楚明昭臉頰生疼。她緊裹狐裘，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冰川裂縫中，身后是四名“夜梟“精銳抬著的擔(dān)架——蕭云珩躺在上面，面色慘白如雪，胸前的傷口雖已止血，呼吸卻仍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殿下，前面沒路了。“為首的“夜梟“停下腳步，指著前方垂直的冰壁。
蕭楚明昭取出合二為一的雙鳳玉佩，冰藍的玉身在月光下泛著奇異的光澤。根據(jù)地圖所示，雙鳳陵的入口就隱藏在這片冰壁之后。她深吸一口氣，將玉佩按在冰壁上。
起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就在她懷疑是否找錯地方時，玉佩突然變得滾燙，冰壁以玉佩為中心開始融化，露出一個幽深的洞口。更詭異的是，融化的冰水沒有流下，而是懸浮在空中，形成一道水幕門簾。
“你們在此守著，任何人不得進入。“蕭楚明昭下令，親手接過蕭云珩的擔(dān)架，“若有異動，立刻發(fā)信號。“
“殿下，太危險了！“夜梟首領(lǐng)勸阻道，“讓屬下——“
“這是命令。“蕭楚明昭打斷他，聲音輕柔卻不容置疑，“有些路，必須我一個人走。“
拖著擔(dān)架穿過水幕的瞬間，刺骨的寒意讓蕭楚明昭打了個哆嗦。出乎意料的是，水幕另一側(cè)竟溫暖如春。她點燃隨身攜帶的火折子，火光映照出一條向下延伸的甬道，兩側(cè)墻壁上刻滿了古老的壁畫。
第一幅壁畫顯示兩位容貌相同的女子，一個頭戴大梁鳳冠，一個身披北狄狼袍，正在交換手中的嬰兒；第二幅是兩軍交戰(zhàn)，尸橫遍野，天空中盤旋著兩只糾纏在一起的鳳凰；第三幅則是一位祭司模樣的人將兩碗血倒入同一個金杯...
蕭楚明昭心跳加速，這些壁畫似乎在講述“雙鳳詛咒“的起源。她繼續(xù)向前，甬道盡頭是一扇刻著雙鳳圖騰的青銅門，門中央有一個鎖孔，形狀與弟弟給她的金鑰匙完全吻合。
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整個地宮仿佛活了過來。青銅門無聲滑開，一股混合著檀香與草藥的氣息撲面而來。門內(nèi)是一個圓形大廳，中央懸浮著一具透明的冰晶棺槨，四周墻壁上鑲嵌著無數(shù)夜明珠，將整個空間照得如同白晝。
蕭楚明昭將擔(dān)架放在門口，獨自走向冰棺。隨著距離縮短，她的腳步越來越慢——棺中躺著一位身著古裝的女子，而那女子的容貌，竟與她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她顫抖著貼上冰棺，瞪大眼睛。棺中女子雙手交疊在胸前，掌中握著一枚玉簡，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仿佛只是睡著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女子右眼角也有一顆淚痣，位置大小與蕭楚明昭分毫不差。
冰棺側(cè)面刻著一行小字：“雙鳳血脈，百年輪回。互換則生，相殘則亡。“
蕭楚明昭突然想起壁畫上交換嬰兒的場景，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她繞到冰棺另一側(cè)，發(fā)現(xiàn)這里有一個小小的祭臺，臺上放著一個鎏金匣子——與母親留給她的那個一模一樣！
匣子沒有上鎖，里面是一封血書和半塊玉佩。血書上的字跡已經(jīng)褪色，但依然可辨：
“吾兒明昭、明曜：若你們見此信，為娘已不在人世。雙鳳非詛咒實為救贖，大梁北狄本同根。你二人身世另有隱情，我非你生母，實為姨母。真正母親在...“
后面的字被血跡模糊，無法辨認。蕭楚明昭雙腿一軟，跪倒在祭臺前。母親...不是生母？那她是誰？棺中女子又是誰？
一聲微弱的呻吟從門口傳來。蕭楚明昭回頭，看見蕭云珩正試圖撐起身子，胸前的繃帶又滲出血來。她急忙跑過去扶住他。
“這是...哪里？“蕭云珩虛弱地問，目光掃過冰棺時突然凝固，“那個人...是你？“
“不是我。“蕭楚明昭搖頭，將血書遞給他，“但我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我是誰了。“
蕭云珩艱難地讀完血書，眉頭緊鎖。他試圖站起來，卻因失血過多而踉蹌了一下，手掌按在了地磚上某個凸起的花紋處。鮮血順著紋路流淌，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那些血如同有生命一般，在地面上蔓延成一個復(fù)雜的圖騰，與之前在峽谷中出現(xiàn)的雙鳳圖騰一模一樣！
整個地宮開始震動，冰晶棺槨發(fā)出清脆的裂響。墻壁上的夜明珠一個接一個亮起刺目的光芒，聚焦在蕭云珩身上。他痛苦地仰起頭，喉間發(fā)出不似人聲的低吼，眼中的瞳色竟然開始變化——左眼轉(zhuǎn)為金色，右眼轉(zhuǎn)為深藍！
“云珩！“蕭楚明昭驚恐地抱住他，卻被他體內(nèi)涌出的一股無形力量彈開。
墻壁上的壁畫突然活了過來，那些人物開始移動，演繹著一段被塵封的歷史：原來百年前，大梁與北狄本是兄弟之國，因一場誤會而反目。兩國祭司共同施下的“雙鳳咒“并非詛咒，而是一種強制和平的手段——每隔百年，兩國必須交換一對雙生子，讓他們在對方國家長大，以此維系血脈相連。
蕭楚明昭如遭雷擊。如果這是真的，那么她和弟弟...
“你不是端敬貴妃親生。“蕭云珩突然開口，聲音變得陌生而空靈，“你是北狄明珠公主的女兒，而明曜才是真正的大梁皇子。你們被刻意調(diào)換，就是為了打破這個循環(huán)。“
“那你呢？“蕭楚明昭聲音發(fā)顫，“你是誰？“
蕭云珩眼中的異色光芒漸漸消退，恢復(fù)成平常的深褐色。他艱難地爬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我也不知道...但我記得小時候經(jīng)常做一個夢，夢里我在冰窟中玩耍，有人叫我'蒼狼'...“
一塊壁畫碎片從墻上剝落，露出后面隱藏的小龕。蕭楚明昭從中取出一卷羊皮紙，上面詳細記載了歷代“雙鳳血脈“的名單。在最近的一頁上，赫然寫著：“端敬與明珠之子，蕭楚明昭與蕭楚明曜，第一百代雙鳳。破局之鑰：雙生之子。“
“雙生之子？“她喃喃重復(fù)，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掀開蕭云珩的衣襟——他腰間的龍形胎記正在發(fā)光，而更驚人的是，胎記旁邊還有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痕跡，只是顏色略淺！
蕭云珩也震驚不已：“這是...“
“你才是真正的'雙生之子'。“蕭楚明昭恍然大悟，“你體內(nèi)同時流淌著大梁和北狄的皇族血液！怪不得可汗見到胎記會那樣失態(tài)...他以為你是他死去的兒子，實際上...“
“實際上我可能是某個被刻意制造出來的'鑰匙'。“蕭云珩苦笑，突然咳嗽起來，嘴角溢出鮮血。
蕭楚明昭急忙幫他擦拭，卻在此時聽到入口處傳來打斗聲。片刻后，一個“夜梟“渾身是血地沖進來：“殿下快走！拓跋弘的人找到這里了！“
話音未落，一支利箭已經(jīng)穿透了他的胸膛。蕭楚明昭迅速拔出短劍，將蕭云珩護在身后。拓跋弘帶著十幾名武士沖進地宮，目光掃過冰棺和壁畫，露出猙獰的笑容。
“果然在這里！雙鳳陵的秘密終于...“他的狂笑戛然而止，因為蕭楚明昭的短劍已經(jīng)抵在他咽喉上。
“你殺了我的弟弟。“她聲音冷得像冰，“現(xiàn)在又要來殺我們？“
拓跋弘?yún)s反常地沒有反抗，而是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長公主何必動怒？我不過是奉命行事。“他故意讓一枚狼頭戒指從指間滑落，“真正的敵人，可不在北狄。“
蕭楚明昭瞳孔驟縮。那枚戒指內(nèi)側(cè)刻著一個熟悉的徽記——大梁宰相杜玉樓的私徽！前世正是杜玉樓建議皇帝將她遠嫁北狄，間接導(dǎo)致她慘死異鄉(xiāng)...
就在她分神的瞬間，拓跋弘突然暴起，一把推開她，沖向冰棺：“既然得不到雙鳳血脈，那就一起毀滅吧！“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球體，狠狠砸向冰棺。
“不！“蕭云珩不知哪來的力氣，飛身撲向拓跋弘。兩人扭打在一起，黑色球體滾落在地，發(fā)出危險的“嘶嘶“聲。
蕭楚明昭想上前幫忙，卻被拓跋弘的手下攔住。她奮力拼殺，手刃三人，卻仍無法突破包圍。眼看那黑色球體冒出的煙霧越來越濃，整個地宮開始劇烈搖晃，冰晶棺槨出現(xiàn)無數(shù)裂痕...
“昭昭，接住！“蕭云珩在混戰(zhàn)中從拓跋弘腰間扯下一個錦囊，拋給她，“走！快走！“
錦囊入手沉甸甸的，蕭楚明昭本能地接住，卻見蕭云珩被拓跋弘一刀刺中腹部，鮮血噴涌而出。
“云珩！“她撕心裂肺地喊道，想要沖過去，卻被幸存的“夜梟“強行拖向出口。
“記住...“蕭云珩死死抱住拓跋弘，任憑刀鋒在自己體內(nèi)攪動，嘴角卻帶著笑，“無論我是誰...我愛你...“
一聲巨響，黑色球體終于爆炸。沖擊波將蕭楚明昭掀飛出地宮，重重摔在冰川上。她掙扎著爬起來，只見入口處已經(jīng)被坍塌的冰層徹底封死，濃煙從縫隙中滾滾而出。
“云珩...“她跪在冰面上，淚水瞬間凝結(jié)成冰。錦囊從她無力的手中滑落，散落出幾封信件和一塊令牌——那是杜玉樓與拓跋弘往來的密信，詳細記載了如何利用“雙鳳詛咒“挑撥兩國關(guān)系，以及...如何除掉她和蕭云珩的計劃。
最下面那封信的日期，赫然是她前世死亡的前一天！
寒風(fēng)呼嘯，蕭楚明昭卻感覺不到冷。她機械地拾起那些信件，腦海中閃過前世今生的種種片段。杜玉樓、拓跋弘、可汗、父皇...所有人都在下一盤大棋，而她和蕭云珩不過是棋子。
但現(xiàn)在，棋子要變成棋手了。
她擦干眼淚，最后看了一眼被封死的地宮入口，轉(zhuǎn)身對幸存的“夜梟“下令：“立刻回大梁。杜玉樓...該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
就在此時，冰層深處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撞擊冰壁。蕭楚明昭屏住呼吸，死死盯著冰面。突然，一只血跡斑斑的手破冰而出！
那是蕭云珩的手，指尖已經(jīng)凍得發(fā)紫，卻仍然頑強地扒開冰層。蕭楚明昭幾乎是撲過去，徒手刨開碎冰，幫助那個渾身是血的身影爬出來。
蕭云珩的傷勢觸目驚心，腹部傷口深可見骨，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著，但眼中的光芒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他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樣?xùn)|西——是冰棺中那枚玉簡！
“拓跋弘...死了。“他喘息著說，“玉簡...有你要的...答案...“
蕭楚明昭接過玉簡，同時緊緊抱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玉簡入手冰涼，上面刻著一段古老的預(yù)言：
“雙鳳泣血，山河變色。雙生之子，破而后立。真相當(dāng)在...“
最后幾個字被血跡模糊，但已經(jīng)足夠。蕭楚明昭望向南方——大梁的方向，眼中燃起冰冷的火焰。無論真相多么殘酷，她都已準(zhǔn)備好面對。
因為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而是執(zhí)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