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腳步聲,他猛地轉過身,眼下的淡青在晨光里格外明顯,顯然是等了許久。
看見連枝的瞬間,他眼里先是亮起一絲希冀,隨即又黯淡下去,像被雨打濕的幼犬,聲音帶著點小心翼翼的委屈,
“枝枝,你醒了。”
連枝扶著欄桿的手緊了緊,昨晚被云衍攪得一團亂的思緒還沒理清楚,此刻面對希里格,喉間竟有些發澀。
“你……”
“你答應過我的。”
希里格搶在她開口前說道,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袖口,
“昨天說好了的,今天你會陪我的。”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你還說……今晚要安撫我。”
最后那句話像根細針,輕輕刺了連枝一下。
她的確是答應他會安撫他,只是昨晚發生的那些事,她不知道該怎么和希里格單獨相處。
“我……”
連枝垂下眼睫,視線落在地毯的花紋上。
拒絕的話哽在舌尖,看著希里格眼底的失落,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或許他昨晚護著連菲兒有隱情,而她也確實應該給他一個機會解釋。
“我記得。”
她抬起頭,聲音平靜了些,
“但我要先去訓練室,今天的精神力訓練任務還沒完成。”
希里格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臉上的失落也一掃而空,
“好!我等你!多久都等!”
他甚至往前邁了半步,像是怕她反悔,
“我去給你準備早餐,你練完就下來?”
連枝看著他雀躍的樣子,心里那點糾結又深了幾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轉身走向訓練室時,她莫名想起了昨晚云衍頸間的鈴鐺。那叮當作響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和希里格此刻眼里的光重疊在一起,讓她有些恍惚。
訓練艙的金屬門緩緩合上,隔絕了外界的光線。連枝躺進艙體,神經接駁的瞬間,卻忽然走神——今晚的安撫……她該怎么面對?
……
兩個小時后,訓練艙的艙門滑開時,帶著微涼的氣流撲面而來。
連枝抬手按了按額角,剛結束高強度精神同步訓練,太陽穴還在隱隱作痛,手腕內側卻傳來一陣細微的發燙感。
連枝沒太在意,隨手攏了攏袖口遮住,轉身往外走。
客廳里,希里格已經換好了外出的衣服,淺灰色的休閑裝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見她出來,立刻迎上來,
“練完了?早餐還溫著,要不要先吃點?”
“不用了,直接走吧。”
連枝搖搖頭,剛走兩步,樓梯口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云衍穿著寬松的家居服,赤著腳踩在地毯上,黑色的貓耳不知何時收了起來,只余一頭柔軟的黑發微亂,顯然是剛睡醒。他懶洋洋地靠在欄桿上,視線落在連枝身上,眉梢微挑,
“要去哪兒?”
“我和連枝約好了出去。”
希里格往前站了半步,不動聲色地隔開了云衍的視線,語氣帶著明顯的疏離。
云衍的目光掃過他,慢悠悠地站直身體,幾步走到連枝身邊,伸手就想去牽她的手腕,卻被希里格擋住。
男人的視線落在連枝的身上,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像只被主人冷落的貓,
“我也去。”
“不行。”
希里格拒絕的干脆,語氣斬釘截鐵。
“枝枝?”
云衍沒看希里格,只盯著連枝,聲音放軟了些,帶著點耍賴的意味,
“帶我去嘛。”
連枝被兩人夾在中間,只覺得頭更痛了。
她看向云衍,昨晚的親昵還歷歷在目,他頸間的鈴鐺聲仿佛還在耳邊回響,可對上希里格期待的眼神,拒絕的話又說不出口。
“云衍,”她深吸一口氣,放柔了聲音,“我晚上就回來了,你乖乖在家等我,好嗎?”
云衍抿著唇,沒說話,只是那雙漂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她,像在無聲地控訴。
連枝無奈,只好抬手,揉了揉他的頭,像安撫小朋友一樣哄著他,
“聽話,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這句話似乎起了作用,云衍的表情松動了些,他哼了一聲,別過頭,“那你早點回來。”
“好。”連枝松了口氣。
一直到兩人上了車,希里格發動引擎時,連枝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別墅門口,云衍已經回了屋里,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她心里莫名有點空落落的,卻被希里格的話打斷,“在看什么?”
“沒什么。”連枝收回目光,系上安全帶,“走吧。”
車子平穩地駛離別墅區,后備箱里,一團雪白的毛球動了動。
純白色的獅子貓抖了抖耳朵,藍紫色的異瞳在昏暗里亮得驚人,正是獸形態的云衍。
他輕巧的伸了個懶腰,用爪子扒著后座的縫隙,尾巴不耐煩地甩了甩。
想甩開他?沒門。
連枝是他的,誰也別想獨占。
車子停在半山腰時,連枝已經能聽見海浪撞碎在礁石上的聲音。
希里格解開安全帶,側頭看她,眼里帶著懷念的笑意,
“枝枝,到了。”
沿著被海風侵蝕得有些斑駁的石階往下走,咸濕的氣息越來越濃。
轉過最后一道彎,一片月牙形的海灣忽然撞進眼簾——沙灘是罕見的珍珠白色,遠處的海面藍得像塊剔透的寶石,幾只海鷗正低低掠過浪尖。
“這里是……”連枝下意識地開口,話音未落就頓住了。
明明是第一次來,心臟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腳踩在細軟沙灘上的觸感,海風卷著沙粒拂過腳踝的涼意,甚至是遠處那塊歪歪扭扭立在礁石旁的枯木,都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枝枝,你還記得嗎,我們小時候總來這兒。”
希里格的聲音帶著笑意,落在耳邊卻讓她腦海里忽然閃過一些記憶碎片……
那些畫面一閃而過,快得像是幻覺。
連枝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指尖有些發涼。
她明明是穿來的,可這些記憶碎片里的情緒那樣真切,讓她分不清是原主殘留的意識,還是自己真的對這里有了感應。
“你怎么了?”希里格注意到她的異樣,停下腳步。
“沒什么。”連枝搖搖頭,強迫自己把那些紛亂的念頭壓下去,“只是覺得……這里很舒服。”
希里格笑了起來,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漫出來,
“這里是我們的秘密基地,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
兩人沿著海岸線慢慢走,海浪一次次漫上來,打濕了連枝的裙擺。
身側的男人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認真地看著她,語氣里帶著濃濃的歉意,
“枝枝,昨晚的事,對不起。”
“我當時……好像被什么東西控制了一樣。”
他蹙著眉,指尖無意識地攥緊,
“看著連菲兒站在那里,腦子里有個聲音一直在說‘護著她’‘指責你’,我明明知道不對,可身體完全不聽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