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里那行猩紅的【23:59:59】像燒紅的烙鐵,死死焊在陳念念的眼球上。
剛逃過“小雞抹殺”的劫后余生感瞬間蒸發,取而代之的是更冰冷、更尖銳的窒息感。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瀕死的恐懼。
水泥臺階的冰冷透過薄薄的褲子直刺骨髓,她撐著門框的手指用力到指節發白,才勉強抑制住身體劇烈的顫抖。
“系統!”她在意識里嘶吼,聲音帶著劫后未消的驚悸和面對新死亡的狂怒,“啟動‘差評讀心’!目標:‘趕路的小張’!”
【‘差評讀心’啟動!目標鎖定:買家‘趕路的小張’。消耗積分:1點(當前剩余:9點)。】
【正在讀取實時場景……連接成功!剩余時間:02:59。】
冰冷的提示音剛落,眼前快遞點油膩的地面、老王手忙腳亂翻找包裝盒的背影瞬間扭曲、淡化。
新的動態畫面如同浸水的墨跡,迅速鋪滿了她的視野。
震耳欲聾的雨聲先一步沖擊了她的耳膜!
不是淅淅瀝瀝,是瓢潑!
是傾盆!
天地間仿佛掛上了一道厚重灰白的雨幕,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濺起渾濁的水花,匯成湍急的水流在坑洼的路面奔涌。
畫面劇烈地搖晃、顛簸。鏡頭拉近,陳念念的呼吸瞬間屏住。
一個穿著明黃色外賣沖鋒衣的背影,正弓著腰,在狂風暴雨中艱難騎行一輛電瓶車。
雨水瘋狂地抽打在他身上,頭盔的面罩被水簾糊滿,只能勉強看清前方的路。
他死死握著車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身體在狂風的撕扯下努力保持著平衡。
而他頭頂上方,那把深藍色的“晴雨兩用折疊傘”,此刻正上演著一場慘烈的潰敗!
傘面被狂風狠狠掀起、拉扯,發出不堪重負的“噗噗”聲,如同一只瀕死掙扎的鳥。
關鍵的傘骨連接處,一根纖細的金屬支架在風雨狂暴的合力撕扯下,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下一秒——
“啪!”
一聲脆響!
那根傘骨應聲斷裂!
如同推倒了多米諾骨牌,斷裂的傘骨瞬間戳破了薄薄的傘面,撕開一個猙獰的大口子!
緊接著,旁邊的傘骨失去了支撐點,在巨大的風壓下紛紛扭曲、變形!
深藍色的傘面瞬間塌陷下去一大塊,像個被揍歪了臉的醉漢。
冰冷的雨水失去了最后的阻擋,如同開了閘的洪水,精準無比地從這個巨大的破口傾瀉而下,兜頭蓋臉地澆在那個外賣員的頭上、肩上!
“操!”
一聲壓抑著極度憤怒和狼狽的咒罵穿透雨幕傳來。
畫面猛地一顫!
是外賣員被這兜頭冷水激得一個哆嗦,電瓶車在濕滑的路面上危險地扭動了一下,差點失控!
他手忙腳亂地穩住車把,頭盔下的臉猛地揚起,雨水順著他煞白的臉頰和緊抿的嘴唇瘋狂流淌。
那眼神里,是幾乎要噴出火來的憤怒,是面對惡劣天氣和垃圾裝備的無力,更是對即將超時、面臨罰款和差評的深切恐懼!
他猛地抬頭看了一眼那破傘,又低頭死死護住固定在車前的保溫餐箱——
哪怕自己淋成了落湯雞,餐箱蓋子上也蓋著他的雨衣一角,仿佛那里面裝著的是他的命。
【實時場景同步結束。讀心功能剩余時間:00。】
畫面驟然消失。
陳念念還坐在冰冷的水泥臺階上,渾身卻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分不清是冷汗還是被那畫面感同身受的雨水。
耳畔似乎還殘留著震天的雨聲、傘骨斷裂的脆響,還有那外賣小哥絕望的咒罵。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肋骨,帶著一種冰冷的鈍痛。
這破傘,哪里只是漏水?這分明是在要命!在砸人飯碗!
“王德發!”
老王突然在旁邊吼了一嗓子,嚇了陳念念一跳。
只見他抱著一個改造好的、貼著醒目紅字“活體禽苗”的硬塑料盒,滿頭大汗,臉上帶著點如釋重負的得意,
“搞好了!我這就給王嬸送去!小陳老板,你這法子……”
他話沒說完,對上陳念念那雙黑沉沉、仿佛還浸著暴風雨的眼睛,剩下的話頓時卡在了喉嚨里。
那眼神太嚇人了。
冰冷,銳利,帶著一股子不顧一切的狠勁兒,像剛在生死線上滾過一圈的孤狼。
“王師傅,”陳念念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幫我個忙,現在,立刻,馬上!”
老王被她看得心里發毛:“又……又咋了?”
“打電話!給‘永勝傘廠’的劉老板!”
陳念念撐著門框站起身,身體還有些發虛,但眼神卻像淬了火的刀子,
“就說‘擺爛雜貨店’的陳念念找他!有急事!人命關天!讓他立刻!馬上!接電話!”
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老王被她吼得一哆嗦,下意識地掏出自己那部更破舊的手機,手忙腳亂地翻通訊錄。嘴里還嘀咕著:
“永勝傘廠?那個摳門又軸的老劉?他能鳥你才怪……”
陳念念沒理他,意識死死鎖定著視野上方那催命般的倒計時:【22:18:37】。
時間!
她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電話撥通,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一個帶著濃濃睡意和不耐煩的粗嘎男聲傳來:“喂?誰啊?
大中午的讓不讓人睡覺了?”
“劉老板!是我!‘擺爛雜貨店’的陳念念!”
陳念念一把搶過老王的手機,語速快得像機關槍,根本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
“你廠里上個月給我發的那批深藍色晴雨折疊傘,傘骨用的是0.5毫米壁厚的鋁合金管,對不對?連接處的鉚釘是鋅合金的,直徑3毫米,對不對?”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顯然被這精準到毫厘的數據砸懵了。
隨即,劉老板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帶著被冒犯的惱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
“你……你胡說什么!我們的傘質量好得很!什么0.5毫米3毫米的!你個小丫頭片子懂個屁!少在這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
陳念念冷笑一聲,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今天上午十一點零三分,你老婆李美娟打電話給你,把你藏在倉庫廢料堆后面第三塊磚縫里的私房錢全翻出來了!
整整八千塊!
還罵你‘死鬼藏錢給哪個狐貍精買金項鏈’!
你現在褲兜比臉還干凈,中午只敢啃兩個冷饅頭充饑,憋著一肚子火沒處發,對吧?!”
“噗——咳咳咳!”
電話那頭傳來劇烈的嗆咳聲,然后是重物倒地的悶響和一陣慌亂的桌椅碰撞聲。
劉老板的聲音徹底變了調,充滿了活見鬼般的驚駭和恐懼,尖利得幾乎破音:
“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誰?!你想干什么?!”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那批垃圾傘現在正在外面害人!”
陳念念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厲,
“一個外賣員,頂著臺風天送餐,傘骨就在我眼前斷了!人被澆成了落湯雞,差點出車禍!
他要是摔了、病了、或者餐灑了被投訴罰款!
劉老板,你覺得他會不會找你拼命?你覺得平臺會不會順著訂單查到你頭上?
你覺得你那小破廠經得起幾次‘劣質產品致人受傷’的索賠和曝光?!”
每一句話都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劉老板最脆弱的神經上——他的秘密,他的廠子,他的飯碗!
電話那頭只剩下粗重、驚恐的喘息聲,像破了的風箱。
“聽著!”
陳念念不給對方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機會,語速快如連珠炮,
“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我立刻把傘骨斷裂的視頻和外賣員信息發給平臺和工商局,順便幫你老婆回憶一下城南‘麗人坊’金店那個新來的、總對你笑的導購小王!
第二,現在!立刻!馬上!
把你庫房里所有同款深藍色傘的傘骨,全部換成壁厚1.0毫米的加厚鋁合金管!
連接鉚釘給我換成不銹鋼的,直徑5毫米!傘面邊緣內側,給我加縫一條至少5厘米寬的加密防風壓膠條!材料用最好的!”
她頓了頓,吸了一口氣,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我要十把!不,二十把!按這個標準給我改!
今天下午五點之前,必須送到我店里!
材料費和加工費,我一分不少給你!但你要是敢偷工減料、以次充好……”
她冷笑一聲,那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做!我做!馬上做!”
劉老板的聲音帶著哭腔和劫后余生的顫抖,再沒有半分之前的倨傲,
“陳……陳老板!
我這就去!
馬上換料!
馬上改!
保證下午五點前送到!保證是最好的料!您……您高抬貴手!千萬高抬貴手啊!”
電話被那頭慌亂地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