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張萌那條帶著“大哭”表情的求救信息,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扎在陳念念因為林軒宇那通電話而驚疑不定的神經(jīng)上。
被公司坑慘了?
惡意欠薪?
潑臟水?
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字眼,瞬間將陳念念從“平臺警告”的余悸中拖拽出來,狠狠砸回現(xiàn)實冰冷的泥濘里。
前世的記憶碎片翻涌上來——格子間里無休止的加班、上司刻薄的嘴臉、被克扣的績效獎金……
那種被資本碾壓、無處申訴的窒息感,隔著時空,精準地扼住了她的喉嚨。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又猛地松開,涌上來的是一種同病相憐的刺痛和一絲……極其微弱的、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期待?
張萌。
那個在前世公司里,永遠像個小太陽一樣活躍在辦公室,點子層出不窮,文案寫得又快又抓人,直播帶貨時口若懸河、感染力十足,被私下里稱為“營銷鬼才”的前同事。
她竟然也被坑了?要來投奔自己這個……快要倒閉的“擺爛雜貨店”?
荒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能……能去投奔你嗎?”
張萌小心翼翼又帶著絕望的問句,在陳念念腦海里反復(fù)回蕩。
投奔?
投奔什么?
投奔這間彌漫著霉味、貨架上灰塵能種蘑菇、一天賣不出三單、還被平臺技術(shù)部盯上的破店?
投奔一個自身難保、天天被“抹殺”倒計時追著跑的倒霉穿越者?
陳念念扯了扯嘴角,想笑,卻只覺得嘴里發(fā)苦。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廉價粗糙、還帶著雨水濕氣的衣服,環(huán)顧這間家徒四壁、連把像樣椅子都沒有的破敗店鋪。絕望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
可就在這時,視野角落里,那孤零零懸掛在店鋪后臺的評價欄里,一顆嶄新的、金光閃閃的五顆星,頑強地刺破了陰霾。
【老板良心!!!新傘收到了!……必須五星!祝生意興隆!】
——趕路的小張。
還有更早的,那條被撤銷的、關(guān)于“襪子里孵小雞”的差評背后,王奶奶哽咽的感謝和小雞雛稚嫩的“唧唧”聲……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滾燙的熱流,猛地從心底最深處躥了上來!像寒夜里擦燃的第一根火柴,短暫,卻足以燎原!
她猛地攥緊了手機,指甲深深陷入廉價的塑料外殼。
憑什么?!
憑什么她們這些只想好好活著、想憑本事吃飯的人,就要被坑、被壓榨、被逼到絕路?
憑什么她的店就只能叫“擺爛雜貨店”?憑什么她就要被差評和抹殺追著跑?!
一個瘋狂的、帶著破釜沉舟般決絕的念頭,如同野火般在她心底熊熊燃起!
她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氣勢,在手機屏幕上重重地敲下回復(fù):
【來!地址發(fā)你!管飯!管住(地板)!一起干翻這操蛋的世界!】
信息發(fā)出,她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手機“啪嗒”一聲掉在油膩的桌面上。
管飯?
管住?
拿什么管?
她看著角落里那箱僅剩的、劉老板送來的“賠罪”泡面,嘴角抽搐了一下。
……
一天后。
“哐當!”
“擺爛雜貨店”那扇搖搖欲墜的玻璃門被一股蠻力狠狠推開,撞在墻上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一個巨大的、色彩極其鮮艷的熒光粉行李箱率先擠了進來,緊隨其后的,是一個穿著亮黃色oversize衛(wèi)衣、破洞牛仔褲、頂著一頭蓬松羊毛卷的女孩。
她臉上架著一副能遮住半張臉的墨鏡,耳朵上掛著夸張的金屬圓環(huán)耳墜,風風火火,整個人像一顆剛被點燃的、活力四射的炮彈。
“念念!我的寶!想死我了!”
張萌一把甩開行李箱,張開雙臂,帶著一陣香風就朝癱在破電腦椅上的陳念念撲了過來,給了她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差點把她勒斷氣的熊抱。
陳念念被她撞得眼冒金星,鼻尖充斥著香水混合著……嗯?
泡面調(diào)料包的味道?
她艱難地從張萌熱情的懷抱里掙脫出來,看著眼前這個妝容精致、打扮入時,卻難掩眼下濃重黑眼圈和一絲疲憊憔悴的前同事,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你這……”陳念念上下打量著她,又看看那個與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熒光粉行李箱,“逃難還是走秀?”
“嗐!別提了!”
張萌一把摘下墨鏡,露出一雙依舊明亮靈動、此刻卻寫滿憤怒和委屈的大眼睛,
“那破公司!老娘給他們肝了三個月爆款直播!GMV翻了五倍!結(jié)果呢?提成拖著不發(fā),還誣陷我數(shù)據(jù)造假!
說我刷單!要扣我保證金抵‘損失’!我呸!一群卸磨殺驢的王八蛋!”
她越說越氣,一腳踹在旁邊一個積滿灰塵的紙箱上,震落一片灰塵。
發(fā)泄完,她環(huán)顧四周,看著貨架上積灰的廉價日用品、坑洼的水泥地、吱呀作響的破椅子,還有陳念念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舊T恤,
剛才還熊熊燃燒的怒火瞬間被澆滅了一半,只剩下濃濃的擔憂和……一絲難以置信。
“念念,你……你這店……”她斟酌著詞句,聲音低了下去,“真就……這么‘擺爛’啊?”
那眼神里的復(fù)雜情緒,刺痛了陳念念。
自卑、窘迫、還有被看穿的難堪瞬間涌了上來。
她下意識地想縮進椅子里,想用冷漠掩飾脆弱。
但張萌那條“一起干翻這操蛋的世界”的信息,還有她自己心底那簇不肯熄滅的野火,讓她猛地抬起了頭!
“以前是!”
陳念念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沙啞,她一把拉開電腦椅,指著屏幕上那孤零零卻金光閃閃的五星好評,還有那條已經(jīng)被撤銷的“小雞差評”記錄,語速飛快: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兩世的憋屈都吼出來:
“看見沒?差評!差點讓我關(guān)門的差評!但我把它干翻了!還干成了五星好評!還有這個!”
她猛地拉開抽屜,拿出一個改造好的、貼著醒目紅字“活體禽苗”的硬塑料透氣盒,重重拍在桌子上!
“這玩意兒!是我為了解決那個‘襪子里孵小雞’的離譜差評搞出來的!比襪子強一萬倍!救了一只小雞!還讓那王奶奶感激涕零!”
她瞪著張萌,眼神亮得驚人,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瘋狂和孤注一擲的賭徒心態(tài):
“張萌!你不是營銷鬼才嗎?你不是最會抓熱點搞流量嗎?
你告訴我!一個差點被差評逼死的小破店,一個能把‘襪子里孵小雞’這種離大譜差評變成‘救雞神器’的奇葩老板,
一個剛在臺風天為了測新傘差點被車撞的瘋批店主!這故事!夠不夠勁爆?夠不夠有噱頭?
值不值得你張鬼才出手,把它變成流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