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予正低頭替林晏明薇查看指尖的針眼，指尖剛觸到那幾處細小的紅點，帳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像是有無數人在同時呼喊，還夾雜著器物碰撞的脆響。

“怎么回事？”晏明薇猛地坐直，話音未落，林姝予已側耳細聽——她雖看不清遠處的動靜，聽覺卻比常人敏銳，隱約捕捉到“馬”“瘋了”“三皇子”幾個詞，眉頭不由得蹙起。

“出去看看。”林姝予拉著晏明薇的手站起身，云苓早已掀了帳簾候在外頭，見她們出來，忙低聲道：“小姐，外面好像出事了。”

幾人剛走到營地中央，就被涌來的人止住了腳步。晏明薇眼尖，指著不遠處亂作一團的人群：“是三皇子那邊！”林姝予順著她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片晃動的人影，以及幾匹焦躁刨蹄的馬，其中一匹格外高大的黑馬正被十幾個侍衛合力牽制，鬃毛倒豎，鼻孔里噴著粗氣，顯然剛發過狂。

“讓讓，讓讓！”連翹和云苓護著兩位主子往前擠了幾步，正好撞見沈知意和她的幾個好友，林姝予輕聲問：“沈小姐，這到底怎么了？”

沈知意的臉色發白，壓低聲音道：“三皇子的馬突然瘋了！剛才在跑馬場那邊，那馬像著了魔似的往前沖，三皇子幸虧騎的是另一匹，不然……”她沒再說下去，但誰都明白后果。

林姝予心頭一沉。

正想著，人群忽然靜了下來。林姝予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是皇上的龍靴踏在草地上的沉穩聲響，緊接著是太子的聲音，帶著幾分急切：“老三，你沒事吧？”

“父皇，皇兄，我無礙。”三皇子的聲音帶著后怕，隨即走到兩人身邊輕聲道：“方才若非姝予姐姐提醒，兒臣此刻怕是……”他將下午蘇卿顏提醒他馬有異樣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末了語氣鄭重，“是姝予姐姐救了兒臣一命。”

林姝予感覺到一道溫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知道是皇上在看她。果然，皇上看向她的目光帶著明顯的欣慰。

林姝予微微點了點頭。

隨后，皇上的聲音響起：“來人，徹查此事！務必查清馬為何發狂，是誰在背后作祟！”最后幾個字擲地有聲，周遭瞬間鴉雀無聲——謀害皇子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誰也不敢輕易接話。

林姝予垂著眼，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方才混亂中，她一直留意著李輕晚的聲音，可是此刻竟毫無蹤跡。是沒來，還是躲起來了？

她不動聲色地側過身，對云苓低語幾句：“去看看沈小姐的帳篷是否亮著燈，再留意一下她身邊的人，有沒有異常舉動。”云苓會意，悄然退了下去。

李輕晚處心積慮想借這次圍獵做些什么，如今三皇子沒事，她的計劃定然落了空。林姝予望著遠處沉沉的夜色，帳篷間的風燈明明滅滅，心里清楚，今晚絕不會就此平靜。

這時，皇上又說了幾句安撫眾人的話，便帶著太子和三皇子往主帳去了，留下侍衛繼續徹查。人群漸漸散去，議論聲卻沒停，都在猜測是誰如此大膽。晏明薇拉著林姝予的手，指尖冰涼：“姝予姐姐……”

林姝予拍拍她的手背，輕聲道：“沒事了，有皇上在，會查清楚的。”只是她的目光掠過那些黑暗的角落時，多了幾分警惕。

夜漸漸深了，出現了這樣的事，誰都沒有閑情在外面待下去了，也就都回了各家的帳篷。

林姝予牽著晏明薇的手，輕聲安撫了幾句，回到帳篷之后林姝予拍拍晏明薇的手背：“好了，快睡吧，折騰一天也累了。”她摸索著將晏明薇往被褥里帶，晏明薇也應是乏了，洗漱完之后，便躺下睡了過去。林姝予指尖劃過帳壁時，準確地避開了凸起的木刺——這雙手早已比眼睛更熟悉周遭的一切。

夜深人靜，營地里的喧囂漸漸散去。林姝予靠在軟枕上，聽覺卻比往日更敏銳。巡夜侍衛的腳步聲從帳外經過，遠處風吹樹葉的沙沙聲，甚至晏明薇均勻的呼吸聲，都清晰得像在耳邊。她本就淺眠，加上心里記掛著三皇子馬驚的事，更是醒著時多。

約莫三更時分，帳外傳來極輕的響動，不是風聲，倒像布料摩擦草葉的沙沙聲。林姝予心頭一緊，伸手按住了身旁的晏明薇。晏明薇被她一碰，瞬間驚醒，眼中滿是茫然，剛要開口詢問，林姝予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敲了兩下——那是她們兒時約定的“安靜”暗號。

晏明薇瞬間屏住呼吸。林姝予側耳細聽，那聲音繞著帳篷轉了半圈，停在西邊時，隱約有火折子摩擦的輕響。她的心沉了下去，低聲對晏明薇道：“別怕，待著別動。”

她摸索著起身，手剛觸到帳簾，就聽見外面云苓壓低的聲音：“小姐？”

“外面怎么了？”林姝予問，聲音穩得聽不出波瀾。

“抓到幾個鬼鬼祟祟的，正往柴堆里塞東西。”云苓的聲音帶著冷意，“按您的吩咐，讓人一直盯著呢。”

林姝予松了口氣。傍晚她雖沒看見李輕晚的身影，卻總覺得不安，特意讓云苓多帶些人手守在附近，尤其囑咐留意火光異動——她眼睛不便，對火燭之事向來格外謹慎。

“處理干凈些，別驚動旁人。”她吩咐道，指尖在帳簾上輕輕點了點，那是讓云苓把人帶到東側空地的暗號。

外面很快恢復了安靜，只有風燈偶爾晃動的光暈透過帳布，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影子。林姝予回到榻邊，晏明薇立刻攥住她的手，聲音發顫：“姐姐，我剛才好像聽見……”

“是云苓抓到幾個偷東西的小賊。”林姝予躺下，將她往懷里帶了帶，掌心輕輕拍著她的背，“你看，這不就沒事了？睡吧。”她的聲音溫和，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晏明薇漸漸放松下來，呼吸重新變得均勻。

帳外，晏玖桉站在風燈旁，望著那頂帳篷的目光格外柔和。方才他聽見異動趕來時，正看到云苓帶人制服那幾個黑影，而帳內林姝予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早已料定一切。他知道她眼睛不便，卻偏生比誰都敏銳，那雙手在暗處摸爬滾打多年，早已練就了一身旁人不及的警覺。

他轉身往侍衛那邊走，聲音壓得極低：“去查查那幾個人的底細，還有，把帳外的燈再加兩盞。”

夜風吹過，火光明滅。林姝予雖看不清帳外的人影，卻能感覺到那道熟悉的氣息在附近停留了許久，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所有危險都隔絕在外。她蜷了蜷手指，握住晏明薇溫熱的手，唇角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有他在，今夜或許真能睡個安穩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