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河橋，
兩邊的石欄桿被歲月磨得光滑，橋下的河水泛著渾濁的綠，陽光照在水面上，碎成一片晃眼的金。
安冉扶著欄桿喘氣，背包里的小樹人探出頭，葉子頭發(fā)指向橋邊的老槐樹：
“就在上面！阿灰說蜂巢在第三根枝椏的樹洞里！快喊它出來！”
麻雀阿灰早已沖上樹梢，在枝葉間撲騰著大喊：
“蜂王！蜂王！有急事找你！救命??！再不來安冉要被僵尸抓走啦！”
安冉順著樹干往上爬，爬到一半時，樹洞里突然嗡嗡飛出群蜜蜂，卻沒攻擊她，反而在她周圍盤旋成個圈。
“別、別蟄我……我是來求助的！”
她舉著雙手不敢動，樹洞里傳來個軟糯的聲音，帶著點口齒不清：
“你、你的味味好香……甜甜的，好吃...，你是……安冉？”
一只比普通蜜蜂大兩倍的蜂王飛出來，停在她肩頭，透明的翅膀上沾著金粉。
它的額頭有個小小的紅點，像貼了顆胭脂：
“窩記得這個味味，好久好久了，有個娃娃給我喂過呢，就是這個甜甜！”
安冉愣住了，塵封的記憶突然被打開：
“你是說……大概七八歲時，在山林里被大黑蜂欺負的小蜜蜂？我當(dāng)時舉著樹枝趕走它們，把小蜜蜂藏進牽牛花里，還跑回家拿了糖水？那個小蜜蜂就是你？”
蜂王用力點頭，觸角抖得像小天線：“窩呀，窩呀！你給的糖水甜甜的，救了窩！后來窩吃了好好吃的蜜蜜，成了王王呢，前幾天又吃到蜜蜜，突然就……就醒了！腦子里多了好多東西！”
它歪著腦袋，翅膀扇得更快，“現(xiàn)在窩能變、變樣子了！你看！”
一陣金光閃過，蜂王變成個巴掌大的小女孩，穿著黃黑條紋的小裙子，頭發(fā)是蓬松的金色卷發(fā)，背后還留著對透明翅膀，說話奶聲奶氣：
“但、但是我還不太會控制……”
背包里的小樹人探出頭，急得葉子頭發(fā)都豎起來：
“快問她要蜂蜜！能遮住血香的那種！僵尸馬上就追來了！”
“蜂女王，”安冉盡量讓聲音溫柔，
“我的血香會引來很可怕的僵尸，槐序說你的蜜能遮住味道，你能給我一點嗎？”
蜂女王眨著圓溜溜的眼睛，歪頭想了半天，突然拍手：“蜜？甜甜的那個黏糊糊的？可以！但是要換……不對！”
她晃了晃金色卷發(fā)，“你救過我，不要換！我、我有靈蜜，是最好的那種，抹在身上香香的，妖怪聞不見你的味兒！”
她從裙子口袋里掏出個晶瑩的蜜囊，往安冉手心倒了點金色的蜂蜜，黏糊糊的，帶著濃郁的花香：
“這個好，這個抹一點就能管一天！”
安冉剛把蜂蜜抹在手腕和脖頸，就聽見小樹人急喊：
“不好！那東西往這邊來了！阿灰快看，是不是到橋西頭了？”
阿灰俯沖下來，翅膀都在發(fā)抖：
“到了到了！它正往橋這邊挪，青面獠牙的，好嚇人！”
安冉低頭看向橋下，只見西邊的土路上揚起股黑煙，隱約有個青面獠牙的影子在晃動。
“僵尸！不是白天不能出來嗎？這是怎么回事！”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蜂女王，老龍?zhí)对趺慈?？我們要找花妖界躲一躲！?/p>
蜂女王指著西北方的霧氣，翅膀扇得更急：
“穿過霧霧……里面有水水……水下有洞洞……但是窩開不開！”
阿灰閃動著翅膀：“我看見僵尸停在橋邊，在聞味道！它好像找不到我們了！”
安冉立刻背上包：“我們走！謝謝你的蜜！”
蜂女王變回蜂王，鉆進她的頭發(fā)里：“我、我跟你去！到了河邊我再回來！”
小樹人縮回背包，阿灰在前邊帶路，一行人朝著老龍?zhí)兜姆较蚩癖肌?/p>
橋邊的僵尸停下腳步，青灰色的臉上沒有表情，鼻尖卻在用力嗅著。
它發(fā)現(xiàn)空氣中的血香突然淡了，還混著陌生的花香，歪著頭發(fā)出“嗬嗬”的聲響，像是在困惑。
它僵硬地抬起手，掌心浮現(xiàn)出張黃符，符紙無風(fēng)自燃，化作一縷黑煙飄向天空。
老龍?zhí)兜撵F氣比想象中更濃，白蒙蒙的像棉花糖，走進去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
“這邊！這邊！”蜂女王的聲音在頭發(fā)里響起，
“跟著我的翅膀扇風(fēng)的方向！這邊的霧薄一點！”
霧氣中傳來水流聲，越往前走越清晰。
安冉摸到塊濕漉漉的巖石，小樹人從背包里探出頭：
“到暗河了！姥姥說陣法在河底的大石頭上，用你的血滴上去就能開門！快試試！”
安冉咬了咬指尖，把滲出來的血珠抹在手心：
“這樣就行了嗎？會不會不管用？”
小樹人急得晃葉子：“管用管用！姥姥的日記里寫著呢，龍血能激活陣法！”
她深吸一口氣鉆進暗河，河水冰涼刺骨。憋著氣往下潛了丈許，果然看見塊丈許大的巖石，上面刻著復(fù)雜的紋路，像無數(shù)藤蔓纏繞。
安冉游到巖石前，將帶血的手心按在紋路中央，緊張地問：“這樣就可以了嗎？”
“對！等著看！”小樹人的聲音帶著期待。
血液瞬間被紋路吸收，整塊巖石亮起綠光，紋路像活過來似的流動，在河底形成個旋轉(zhuǎn)的漩渦，發(fā)出嗡嗡的聲響。
“是、是入口！”蜂女王的聲音帶著興奮，“快進去！我在外面幫你看著！僵尸還沒跟來！它在橋邊打轉(zhuǎn)呢！”
安冉回頭看了眼岸上的霧氣，又摸了摸背包里的相框和小樹人，深吸一口氣：“我們走！”
她朝著漩渦游去，水流將她輕輕托起，當(dāng)她的身體完全進入漩渦，河底的綠光驟然熄滅，暗河恢復(fù)了原本的黑暗。
蜂女王停在岸邊的石頭上，對著漩渦消失的方向揮手：“安冉再見！我會幫你盯著僵尸的！”
而橋邊的僵尸還在原地打轉(zhuǎn)，青灰色的手指撓著腦袋，對消失的血香充滿困惑。
地底宮殿，
地面鋪著光滑如鏡的墨玉，倒映著上方懸掛的巨大棺材。棺材由千年陰沉木打造，表面刻滿了繁復(fù)的暗紅色符文，暗光流動。
“廢物?！?/p>
棺材內(nèi)傳來一陣慵懶卻冰冷的女聲，
聲音落下的瞬間，棺材表面的符文驟然亮起，紅光刺眼。
“一個小女孩都抓不住，留你何用？”
女聲帶著明顯的怒意，周圍的僵尸們紛紛低下頭，身軀微微顫抖，不敢發(fā)出絲毫聲響。
“玄甲、玄乙?！迸┦穆曇粼俅雾懫穑瑤е蝗葜靡傻耐?。
兩只身形更為高大、鎧甲相對完整的僵尸應(yīng)聲出列，單膝跪地，聲音嘶啞：“屬下在。”
“你們兩個即刻出發(fā)?！惫撞膬?nèi)的聲音冷冽如刀，
“循著殘留的血香，找到那個女孩。記住，活要見人，死……也要帶回她的血。”
“屬下遵命！”玄甲、玄乙齊聲應(yīng)道，聲音中不帶一絲情感。
“別讓我再失望?！?/p>
女僵尸的聲音恢復(fù)了幾分慵懶，棺材表面的符文光芒漸漸黯淡下去，
“否則，你們就去陪那個廢物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