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富察英蘭在長林三人的保護下,一步未出茗善房。秦氏在門外又哭又鬧又罵,富察英蘭也不出去。
溪子給富察英蘭買了好多綢緞布料,又伺候針線,富察英蘭就整日地坐在窗子邊做衣服,繡女紅。
她不知道汪荊茗干什么去了,問長根,長根也說不知道。
這晚,富察英蘭坐在窗邊吹著風,仰頭看著月亮。她不知道汪荊茗身處何處,也不知汪荊茗吃飯了沒,有沒有睡。
她一點也不記恨汪荊茗騙了她的事情…也不算她騙了她。
她很思念汪荊茗。汪荊茗救了她兩次,一次救她出了富察府,一次救她出了秦氏手下
這幾天,她在茗善房里轉了又轉,把茗善房上上下下都看遍了。又聽溪子在旁邊幫忙時,絮絮叨叨說汪荊茗的事。
原來,汪荊茗兒時過得并不舒坦,甚至遠遠不如她在富察府的生活。
秦氏不疼汪荊茗,不給飯吃是常事;汪福興嫌她是個女孩,又罵汪荊茗不學無術,天天玩物喪志;親戚里也沒有喜歡她的,說她是男相女身,和菩薩犯沖,命里克親。
除了汪嗣嵐,她真叫個一無所靠。
她還沒進門時,聽娘說,來求親的那個男子面相很不錯,一看就是非富即貴。而且她在簾子后看汪荊茗,舉手投足那個氣概,就是大戶人家優秀子女。
那天汪荊茗來救她時,她恍惚覺得,汪荊茗就是來救她出那水深火熱的宅院的神仙。
富察英蘭照了照鏡子,臉上消腫了,身上的疤也好的差不多了。
“溪子?!备徊煊⑻m朝外招呼一聲。溪子忙端茶進來:“少奶奶?!?/p>
富察英蘭看看對面,示意溪子坐下。
“溪子,荊茗她什么性格什么脾氣呀?你再給我說說?!备徊煊⑻m把瓜子盤往中間推推。
溪子順手抓一把瓜子,盤起腿邊磕邊說:“現在怎么樣我不太了解,畢竟小姐一走七年沒回來嘛!小姐這次回來啊,氣勢洶洶地下了車就是罵,一直罵著進了祠堂,看誰不爽就罵,可威風啦!”
“那,荊茗是脾氣暴躁愛罵人的?”富察英蘭微微蹙眉。感覺汪荊茗應該不是這樣的。
溪子搖搖頭:“不是。小姐以前在家的時候,事事聽話,太太老爺的話她句句聽,偶有不高興了,無非就是在屋里悶一會。那時候,我在少爺院兒里,梅子姐在這屋伺候。梅子姐總在背后說小姐脾氣臭打罵下人,可是我們都知道,梅子姐總是幫著太太說難聽話刺撓小姐呢!”
“那,荊茗是受委屈生悶氣的?”富察英蘭皺眉更甚。
溪子又搖搖頭:“小姐對我們是很好的。之前老管家是秦家來的,叫秦濤。秦濤總是克扣我們工錢,小姐就去給我們討公道要工錢。小姐還總是把自己的月錢買了碎糖塊,給我們年輕做工的女孩吃?!?/p>
富察英蘭點點頭:“那,荊茗有沒有定過親之類的?”
溪子想了想,道:“沒有。老爺不關心她,太太不理會她,除非嫌小姐在家礙事,要不然是不會給小姐定親事的?!?/p>
富察英蘭點點頭,也嗑起瓜子。
“而且,少奶奶,我跟你說哈,少爺特別護著小姐!之前小姐十四歲時也有人上門求娶,少爺愣是扛著锨把人家追出兩條街呢!這事兒少爺還囑咐我們,不跟老爺太太說呢!”溪子湊近了小聲說道。
“哦?怎么還不許她嫁人呢?十四五不都是準備定親事了嗎?”富察英蘭問道。
溪子一拍大腿:“我的少奶奶喲!您今年多大?”
“十七呀。”富察英蘭納悶地眨眨眼。
“少奶奶,您這歲數也不大…”溪子無奈的垂下頭。
溪子感慨道:“小姐十四歲的時候,還滿院兒里抓蛐蛐兒呢!而且總是和少爺一塊跑出去買糖葫蘆呢!每天嘻嘻哈哈的,少爺舍不得她嫁人?!?/p>
富察英蘭不由得一愣。兄妹二人的感情這么好啊…那嗣嵐死了,她會不會崩潰到尋死覓活?。?/p>
萬一荊茗要是想不開怎么辦…富察英蘭不由得隱隱擔心起來。
上海,沈公館。
沈修裴一大早就跑到汪荊茗床邊把她拉起來:“喂,姓汪的,滾起來吃早飯,再不起來飯都涼了!”
汪荊茗睡眼惺忪地掃了他一眼,抱著被子翻了個身繼續睡。
沈修裴砰地一聲關門下樓去了。不一會,沈修裴帶著幾個丫鬟上來,圍繞在汪荊茗床邊。
“起勢,預備,敲!”沈修裴一聲令下,丫鬟們敲起鑼打起鼓來!那聲音,震耳欲聾!
汪荊茗捂著耳朵從床上跳起來:“你要死???有你這么叫人起床的嗎?!”
沈修裴得意的收手,丫鬟們快步退出去。沈修裴挑挑眉:“怎樣?起來吃早飯吧!吃完飯,你該回哪兒去回哪兒去!”
汪荊茗撇撇嘴:“我還不稀罕待呢?!?/p>
沈修裴叉著腰正要回嘴,汪荊茗搡了他一把:“出去,我要換衣服?!?/p>
沈修裴悶著氣下樓吃飯。哼,汪荊茗你給我等著!反正你還要留在上海做買賣,早晚有你好果子吃!
汪荊茗在房間里看著衣服直皺眉。搞什么這是,一件大紅色碎花裙!
汪荊茗站在臥房門口高聲喊道:“喂,來個人給我找件衣服!”
沈修裴在樓下都聽見了,黑著臉道:“就那一件,你愛穿不穿!”
汪荊茗見門邊有個低著頭的丫鬟,道:“請你幫我拿衣服,就拿沈修裴的新衣服,沒穿過的?!?/p>
丫鬟低著頭,快步溜進沈修裴的衣帽間里,挑了一件黑襯衫,拿了一條背帶褲,拎起一雙沈修裴買小了的皮鞋,溜回汪荊茗的房間。
汪荊茗看著那背帶褲,眉頭狠狠擰起!
“不是,我說沈修裴就沒有別的正常點的衣服嗎?酒紅色的背帶褲顏色多艷?。窟€有這白皮鞋…”
丫鬟連連鞠躬:“對不起小姐,對不起小姐!實在是沒有合適您穿的衣服了!要不,我出去給您買一件吧?”
汪荊茗擺擺手:“行了,不麻煩你了。我就穿這身兒吧?!?/p>
樓下,沈修裴的堂妹沈修昕顛顛兒地跑過來蹭飯,一屁股坐在沈修裴旁邊的位置上,毫不客氣的開動:“喲呵?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啦?怎么知道給我準備一份兒了?”說罷,端起粥碗喝了一大口,喝得小臉都皺巴巴的了。
咸得發苦!
沈修昕哭喪著臉罵道:“沈修裴!你這兒的廚子煮的粥越來越難吃了!”
沈修裴抿了抿嘴憋住笑,道:“這碗粥誰讓你吃了?活該!”
沈修昕狠狠剜了他一眼,推開粥碗吃煎蛋,還報復性的喝光沈修裴杯子里的牛奶!
汪荊茗下樓時,沈修昕不由得看直了眼,忙用胳膊肘捅捅沈修裴:“這誰?哪來的美人?你們劇組里的?”
沈修裴一口湯吐到一邊:“靠,我給你準備的衣服呢!你怎么穿我的?”
汪荊茗不理會他,從容落座,看著面前空空如也的餐盤,這才抬眸問道:“我的早飯呢?”
沈修昕尷尬地把自己的餐盤推給她:“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份是你的?!苯又蛐揸吭谧雷拥紫缕松蛐夼岬拇笸龋骸澳阍趺床桓嬖V我吃的是她的?”
汪荊茗看了一眼咬掉一半的煎蛋,默默推了回去,站起身道:“謝謝沈公子一夜留宿,我有事先走了?;仡^把衣服錢給你。”
汪荊茗瀟灑地出了門,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沈修昕。
“哥,你居然…留宿人家?!”沈修昕長大了眼一臉不可思議。
沈修裴無語的點點頭。
沈修昕捂住雙頰不由得尖叫一聲:“?。。。∧憔尤坏満α艘粋€大美人!看著臉生,是新來的吧?沈修裴你個畜牲!我打死你替天行道!”
沈修裴抓住沈修昕亂飛的手爪子,大聲解釋道:“她是女的!女的!”
沈修昕一愣,手勁更大了:“你簡直不是人!竟然欺負女演員!我要告訴我爸,讓他卸了你!”
沈修裴忍無可忍,怒吼一聲:“你夠了!就她那貨色,白給我都不要!”
本已經走到樓外的汪荊茗聞言,從地上撿起一個石子砸進窗里,精準的砸到沈修裴的餐盤里。
“看了吧?就這脾氣,我哪里敢?。俊鄙蛐夼嶂噶酥副辉宜榈牟捅P,咧開嘴露出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