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起眉頭，催促道：“行了行了，你簽不簽字？要是不簽的話，那就直接按照重婚處理，這份工作你也別想著繼續干下去了！”
顧振興滿臉苦澀，嘴唇動了幾下，最后嘆了口氣說：“所長，我不是不想拿錢，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
這些年，他幾乎把全部心力都用在了秦云莉身上。
她想要什么，他都竭盡所能買來送她，毫不吝嗇。
結果就是，那點微薄的工資再加上每月的補貼和獎金早就揮霍一空。
楊所長聽著，眉頭越擰越緊，轉頭看向葉辭霜。
“他是真沒錢，你說怎么辦才合適？”
“雖然他窮，但他每個月還是領工資的。”
葉辭霜冷靜地回答。
“麻煩領導作個見證，讓他把今后的工資給我分期支付就行，三年之內必須還清。”
“我確實信不過顧振興，但我和孩子都是守規矩的人，我信組織，也信所長您會主持公道。”
聽了這話，顧振興忍不住了。
“你！你也太過分了！哪有你這么咄咄逼人的——”
這時，站在角落觀察了多分鐘的葉凡突然轉身，隨后便返回向上匯報情況。
“是工研所內部的事情。有個技術員在家背著老婆搞別的女人，現在女方鬧離婚。”
“這人我見過幾次，技術水平還算不錯，前兩天廠里的演出，他也表演過節目，馬上就要正式錄用了。但問題是他不在我們直屬管理范圍內，這類家庭事件對整個廠區聲譽的影響可能不算太大。”
正在此時，喬羽書慢慢抬起頭。
他的臉色格外冷峻。
“這個人既然是我們這片轄區內的工研所職工，那就是廠里的一份子。”
“身為一名技術員，就該以身作則，不能做出背棄家庭的行為！你去跟楊所長傳達一下，務必妥善處理這件事。絕對不允許讓廠子蒙羞，更不準任何欺負女人和孩子的惡劣事情發生！”
葉凡愣了一秒，臉上露出些許遲疑的表情，內心略微糾結。
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推辭的時候，只能點頭應下。
“行，我這就去處理。”
不過他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心中快速計算了一下時間。
眼看著出任務的時間要趕不上了……
再拖下去恐怕就會錯過上級下達的重要指令，他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還不快去？”
喬羽書站在一旁，壓低聲音再次催促道。
葉凡連忙應聲而出，轉身就朝事發地點大步走去。
他一路小跑穿過街道，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了事發現場。
遠遠地他就向站在警戒線旁邊的楊所長擺了擺手。
楊所長正頭疼這件事的處理難度，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見到葉凡過來，臉上頓時松了一口氣，立即迎上前去，一邊低聲寒暄，一邊試探性地問道：“葉副隊長，怎么是你來了？我還以為你要陪上面那位領導出差呢？”
葉凡神色平靜，抬手指了指外面停著的一輛紅旗轎車。
“上面那位正好路過，聽到這事情很不高興，要求你盡快搞定，絕不能給我們這一片帶來任何負面影響。”
楊所長順著他的指尖方向看了看。
車窗外透出半開著的玻璃窗，里面隱約可以看到一個人影靜靜地坐在后座。
楊所長臉色微變，立刻鄭重地點頭表示。
“明白，沒問題，你放心！”
葉凡這才安心地轉過身離開現場。
原本還有點猶豫的楊所長，在聽到那句話之后心中已然有數，迅速恢復鎮定。
隨即走到人群前方，提高了聲音問道，“顧振興，你再這樣不肯簽，是不打算在這兒繼續干下去了是不是？”
顧振興站在當場，嘴唇蠕動了幾下，卻沒有說一句話。
面對這樣的形勢，他也知道自己已無退路，只好低頭接過文件。
在規定位置緩緩簽下名字。
楊所長看了他一眼，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別以為簽完字就能徹底完事，這份報告還得遞上去走審批流程，等拿到了批復再去民政局辦理手續才算真正完成離婚程序。”
隨后他又轉身對葉辭霜道：“這樣吧，我找個地方讓你先住下，等手續都辦好、流程走完之后，你再回家？”
葉辭霜卻只淺淺一笑，目光清冷地說道：“謝謝楊所長的好意，不過我不打算回去了。”
“我要留下來陪孩子上學，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每月要來領取顧技術員的那份工資。”
她一字一句說完這句話，眼神不經意間掃過旁邊站著的人。
機關小學名額非常緊張。
那是市里專門劃撥下來的指標，學校就在廠區這片區域，是少數幾個教育資源相對優質的地方。
她在鄉下照顧了公婆和孩子整整八年。
本來這次進城，就是為了帶孩子來城里讀這所小學。
上輩子，她滿懷憧憬與期待，渴望一家人能夠團圓美滿。
但經歷了那么多風雨與背叛后，這輩子，她終于決定要為自己活一回。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葉辭霜說出“不走了”這三個字的時候。
站在她對面的顧振興又著急了起來，眉頭緊緊皺起。
他的神情有些慌亂，連忙追問道：“你不回去？那……那你走了的話，那我爸媽誰來照顧？”
葉辭霜只是淡淡地瞥了顧振興一眼，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波動。
“我們都已經離婚了，你爸媽跟我還有什么關系？”
回憶涌動。
上輩子的事情一幕幕浮現出來。
顧振興背著她做了那么多不可告人的事。
其實這一切，他父母親早在當時就知道了。
但他們卻選擇沉默，一直到死都沒有向她透露半點真相。
那時候的她傻得可笑，一心想著維護這個家，視他們如同親生父母一般對待，無怨無悔地為他們請醫生、找藥材、送終守靈。
但她從未想過，在最關鍵的時刻，這家人卻選擇了隱瞞。
辛辛苦苦大半輩子為顧家勞作操勞。
到頭來的結果卻是被欺騙和背叛。
顧振興一時語塞，嘴唇動了幾下。
最終卻一句話也沒能反駁出口。
旁邊的秦云莉輕輕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振興，別在這兒和她爭了，先回單位去，我們慢慢想辦法！”
聽到這話，顧振興這才稍稍冷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