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振興還想解釋，嘴唇張了張。
剛想開口，卻被楊所長揮手的動作打斷。
“別說了，先把你的本職工作做好。上面已經決定，要對你進行一段考察期。”
顧振興一臉失落，沉默地走出辦公室。
下班后，顧振興剛走出研究所大門。
就看到傳達室的老大爺遞給他一份從老家發來的電報。
他愣了一下，趕緊接過來，拆開封皮，快速瀏覽起來。
電報是鄰居幫忙發的，里面寫道：葉辭霜和孩子有沒有到市里？
父親哮喘病又犯了，被緊急送到市里。
讓顧振興收到電報后趕緊去醫院找他們。
顧振興心頭一緊，手指微微發抖。
父親病情發作，母親和孩子可能還在市里。
而且沒人聯系他，這一切讓他心中頓時充滿焦躁。
他不敢耽擱，立刻騎上車，朝著醫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騎了十幾分鐘，醫院大門漸漸映入眼簾。
醫院門口。
顧振興的父親坐在馬路沿上，喘著粗氣。
母親一邊為他輕輕拍著胸口，一邊焦急地四處張望，眼中泛著淚光。
看到兒子騎車趕來，兩人立刻紅了眼眶，淚水止不住地滑了下來。
“兒啊，你總算來了！我們一大早就在這里等你了，心里太著急，怕錯過了你。你們不知道這城里多冷！我們兩個老頭老太太人生地底，昨天一整晚就在醫院外面的長椅上過夜。天還下著雨，衣服全都濕透了，差點就沒熬過來！”
顧母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緊緊地拉住兒子的手。
“你爸昨晚差點就撐不住了，還好我守著他，掐了幾下人中，總算緩過來了。可這心里太不是滋味了，兒子啊，咱一家人總算團聚了。”
她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哽咽。
“這家里都亂套了！你那媳婦也太不懂事了！說好昨天在醫院見面，結果我們到醫院找她，連個影子都沒看到。這都什么時候了，連點輕重緩急都不分！”
顧父滿臉通紅，喘著粗氣怒道。
“你趕緊管管她，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
他一邊說，一邊激動地顫抖著手指向顧振興，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顧振興被父親這一番話說得心頭發緊，心里又愧疚又不安，趕緊扶起父親。
“爸、媽，你們先別急，先把身體照顧好，我這就陪你們進去掛號檢查。”
他小心翼翼地扶著兩位老人，怕他們再受了刺激。
他一邊走，一邊在心里暗自思索著這該怎么辦。
到了前臺掛號，醫生看完病例后翻了翻眉頭，開口道：“你們老人這個病情，其實是老毛病了，支氣管哮喘加上高血壓，這兩種慢病碰在一起，尤其麻煩。”
醫生頓了頓，繼續解釋道：“他長期吸煙，肺部已經受影響了，再加上現在正值春秋交替的季節，溫差大、氣候不穩定，最容易誘發哮喘。如果不好好治療控制，后續會很嚴重。”
醫生拿出單子。
“現在得先住院，做一次詳細的體檢，包括拍片和驗血。還有要打幾天的針，吃點控制藥，這樣才有助于穩定病情。這個病不是三天兩天就能治好的，至少得住上十天半個月，才能看出一點效果。”
醫生把資料交給護士，然后抬頭看著顧振興。
“你先去繳費，辦手續。”
顧振興一聽這費用，心里頓時一緊。
“醫生，啥都還沒開始做，怎么就要一百多塊了？”
醫生皺了皺眉，語氣有些不耐煩。
“你這一看就是不懂行。這一百塊，不過是剛起個頭！檢查要錢，藥物要錢，床位也要錢，光這幾樣就花這么多。你說你不花這筆錢，萬一我們給你爹把病治得差不多了，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我們醫院怎么承擔得起這個風險？再說了，你爹這病情不是昨天才有，是積累下來的慢病！”
顧振興聽得目瞪口呆。
顧振興小時候一直在村子里長大。
后來靠讀書考上了大學，這才走出了山村，去外地工作了幾年。
那時候父親身體硬朗，自己也沒太往心上去想這些。
如今一回城，卻得知父親的病已如此嚴重，心中又急又痛，卻無能為力。
他悄悄把手伸進褲兜摸了摸口袋里的錢。
前幾天他剛領了工資，還加上年終的獎金。
原本心里還挺高興，想著家里條件差，想著給家里添點東西。
于是他先拿出三十塊錢給秦小浩買了一輛新的小三輪車。
他又怕秦云莉覺得自己不疼人，就又拿出一點給云莉買了套雪花膏，花了不少，心里想著能給家人帶去一些好日子。
如今口袋里，就只剩下十塊錢了。
而這一百塊的醫藥費，對他來說，實在拿不出！
他咬咬牙，低頭看著醫生遞來的收費單，眼神黯淡。
“……”
顧老太太坐在椅子上，聽了幾句，終于開口了，語氣里透著焦急。
“顧振興啊，你快把辭霜叫過來啊，讓她掏錢！每次都她出，我們可不缺她這個剝削老百姓攢下來的積蓄，你不花，她還不花啊？”
她邊說邊揮著手。
“那錢來得不干不凈，正好拿去治病救人，咱不占便宜白不占便宜！”
葉家早年間確實有這種行為。
那時候家大業大，確實風光過一時。
可在形勢發生劇烈變化的那些年，葉家也是動作極快的一家人，及時認清了局勢。
正因為這樣的舉動，他們也成功換來了一個名額。
葉辭霜因此順利進入了縣里的文物局上班，端上了鐵飯碗。
可在她們這種祖祖輩輩都是貧農的家庭眼里，混子就是混子。
哪怕是脫了皮換了臉，也終究改不了骨子里的壞心思！
她的思想根深蒂固，容不得一點偏差。
顧振興小聲說：“娘，先安頓下來，治病要緊，別的事咱們以后再說！”
顧老太太抬眼看著他，接著又問：“是不是為了孩子上學，跟你鬧了？”
顧老太太皺著眉頭，一臉不屑地說：“一個小丫頭，哪兒不能念書，非要跑到市里來，這大城市的花銷，哪一樣不需要錢？小姐就是不知道什么是節儉！”
顧振興心里本來就煩，聽著這些話更覺得心煩意亂。
“先別說這些了，看病是眼下最要緊的事。”
他說完，頭也沒抬就往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