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于壓抑,話眠睫毛微動,抬眼偷瞄,
“你別這么盯著我,放松點嘛,我又不會跑。”
她從懷中拿出一張皺成一團的紙,鋪平,試圖用閑話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姓話,名眠,公子你呢?”
“...”對方沒回答,似是完全沒聽到。
“別這么壓抑嘛,你告訴我姓名也無甚關系,我都幫你召妖了,就當是...”
“你不需要知道。”
這人冷的很,半句話就能把人掐死。
話眠撇撇嘴,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用指尖沾著朱砂,在僅有的一張皺巴巴的紙上細細地描摹著。
“天地玄黃,魑魅魍魎...哎呀!好痛!”
話眠忽地一聲,夸張的叫出來,捂著右手腕抖個不停。
“又怎么了?”
少年蹙眉,朝她看過來,眼神中透出淡淡的疑問。
“還是太緊了,你把線再松點,我畫符使不上力。”
她抬頭望了他一眼,將畫了一半歪斜的符紙拿起來沖他晃了晃。
他眸子暗了幾個度,看了眼話眠手腕間的血印,沒說話,轉頭望向自己手里的線,抬手,手指微動,那線也跟著抖了抖。
就在這時,話眠抓住他分神的片刻,指尖一抖,將手中那張符甩了出去。
符紙薄如蟬翼,在空中拉出一道金線,直指少年眉心。
但他反應極快,從腰間迅速抽出一把匕首,朝那張符紙砍了過去。
頓時,火光四濺,少年連同他懷中的鷹都停止了動作。
符紙上的朱砂像蛇一般蜿蜒爬向少年的手臂,牢牢纏著他,順著他左手的紅線一路爬向話眠的腕處。
“抱歉了公子,那是藏符,一半符咒用來定住你,另一半用來咬斷你的線。只要你主動攻擊它,它就會發揮作用!”
話眠吐了吐舌頭,眼看著腕上的紅線被符文蠶食殆盡。
斷線殘喘,落在地上,話眠揉了揉手腕,也顧不上其他,符紙效力有限,趁人還被定著,一溜煙便跑沒了影。
走前她撇了那少年一眼,他還被定在原地,只有金色的符火映著他的臉。
美人的表情臭到了極致。
等人走后,他懷中那只鷹卻發出叫聲,扇著翅膀從少年懷里飛上了他的肩頭。
他收了收表情,站直身體,捏著手里斷裂的紅線,輕輕一帶,斷裂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如初。
長長的細線一端依舊隱入叢林,不知去向。
“呵。”
他撒開手,紅線攀上他的左腕,貼膚而纏,像禁忌的符咒。
“黑云,計劃要變了。先不去青梧城,我要先拿到鎮妖囊。”
少年尋著那根只有他能看見的紅線,一路向林外走去。
這片林子極大,夜深又起了霧,話眠失了可以照明的燈籠,等確定那少年不會再追上來后她才停下腳步。
卻發現,沒有方向的逃跑讓她徹底在林中迷了路。
她已沒了符紙,就連朱砂方才也全用光了,狐貍肯定是指望不上了,畢竟他對自己一貫秉著不死就行的態度。
也不知道常湖能不能在林子里找到她。
雖是夏夜,但雨后林中還是有些涼。
白霧起,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遠處還時不時傳來野獸的聲音,這動靜讓話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踩著腳下的濕苔,抹黑尋著路,忽得又想起自己那唯一一個招式,好歹能當成燭光湊合用用。
于是,她彈著指,掌心里紫水的光忽明忽滅,但也算能照亮腳下的路。
在第十次光熄滅后,前方忽地亮起一串燈火,有人抬著轎子在趕路。
燈火通明,將那一片地方都映成了橙色。
那是個八人抬著的烏木轎子,轎檐兩側分別垂著兩只鑾金的鈴鐺,隨著轎身的輕晃發出聲響。
看到前方有人,抬轎人默契的停了下來,片刻,轎簾輕卷,露出里頭那人。
錦衣玉帶,衣服上繡著并蒂海棠,針針分明,像是要活過來一般。那人約莫二十七八,臉上掛著溫和的笑。
“姑娘孤身?”
他聲音很輕,幾乎是沒什么力氣的飄進話眠耳中。
“林中危險,姑娘不知要去何處?在下可送姑娘一程。”
話眠沒有立刻回答,夜路難行,這人卻坐著這般豪華的轎子往林中去,不知是要做什么。
見話眠不語,那人輕笑一聲,似乎是沒控制住力度,笑聲過后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姑娘莫擔心,我是百錦莊的人,白日里去城中談生意,耽誤了些時間,現在才要回百錦莊去。”
百錦莊,話眠來江洲城后,也聽聞了一些事情,百錦莊是掌握江洲城錦緞織繡的地方,城中所有綢緞鋪子的布匹絲綢,不論進出,都得經過百錦莊。
這人穿的如此華貴,想來是百錦莊里有身份地位的人。
話眠開口道:“我原是要入城,但現在迷了路,在這耽誤了許久。”
那人穩了穩氣息,道:
“入城的話這個時段已是進不去了,夜里不安全,姑娘若信得過我,可暫且來我百錦莊住一宿,穿過林子便能到。等明日一早,我叫人送姑娘入城。”
話眠有些猶豫,她并不認識這人,但現下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林子里黑的讓人發寒,繼續留在林中也不是個好選擇。
“那就麻煩公子了!”
“無妨。”
話落,他叫人低下轎子,讓話眠進了轎。
轎內寬敞,點著燈,似乎還燃了香,話眠一上轎就嗅到了淡淡的花香。
這香極淡,但很甜,又讓她想起了方才那少年身上冷淡的薔薇香。
“在下方澤,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知?”
話眠側身,道:“我姓話,單名一個眠字。”
方才在外看不大仔細,這會進了轎子話眠才看清,熱死人的天里,方澤身上竟還披著張狐裘。
她悄咪咪的觀察著這人,他膚色極白,身形雖高大,但總給人一種病怏怏的感覺。
“話姑娘別介意,在下身體不大好,畏寒,這狐裘能讓在下好受些。”
或許是察覺到話眠的疑惑,方澤靠在身后的軟枕上,拉了拉蓋在身上的狐裘,對話眠說道。
話眠露出個笑,附和了一句,有些尷尬,偷看別人被抓了個現行。
轎子搖搖晃晃,也不知走了多久,但好在,在話眠昏昏欲睡之前停了下來。
轎子傾斜,兩人一前一后下了轎。
“哇!”
出了轎子,話眠忍不住哇了一聲。
這百錦莊,過于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