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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明月映芳華

第14章斷谷迷蹤

風,從崩塌的山口灌入斷谷,卷起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

我與林誠跌落到谷底時,腳下一滑,幾乎滾了好幾丈遠。石頭劃破手臂,火辣辣的疼,口中全是泥土與腥甜的血味。可我沒有尖叫,只是死死咬住牙齒,強迫自己爬起。

身后,喊殺聲已漸遠,只能依稀聽見何天問的嘶吼,在迷霧里斷斷續續回蕩。那聲音像是隨時會被潮水吞沒。

我心頭一顫,想要回頭,可林誠冷冷拽住我,低聲喝道:

“不要停!他要的是你活下去!你若回頭,就是白白送死!”

我胸口像被一把重錘砸中,眼淚瞬間涌出,卻只能狠狠擦掉。

——何天問,我答應你,我會活下去。

谷底泥濘,水汽重得像罩在臉上的布帛。霧氣濃得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見水流在石縫間嘩啦啦的聲音。腳下的泥漿冰涼刺骨,踩下去“咯吱咯吱”,像踩進無數張張大口。

“跟緊我。”林誠低聲說。他身形如影,在霧中像一只獵豹般敏捷。手里那柄短刀泛著微弱冷光,隨時準備迎擊暗處的襲擊。

我用力點頭,盡量屏住呼吸,不讓自己發出多余聲響。

風吹動蘆葦與枯枝,不時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有人踩在我們身后。每一聲都讓我心臟揪緊,忍不住去回頭。可霧太濃,什么都看不清。

“是不是……有人跟著我們?”我低聲問。

林誠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停下腳步,側耳傾聽片刻,然后輕輕搖頭:“不是人,是風。”

“可我明明——”

“你太緊張了。”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冷硬的力量,“小七,你得學會區分‘幻覺’和‘危險’。亂世里,慌亂就是死因。”

我怔住。心口的狂跳漸漸慢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情緒。前世我是歷史研究者,紙上的明末悲歌看過無數,可紙墨之間從來不會告訴我什么叫“幻覺”,什么叫“慌亂致死”。

如今,我才第一次懂。

我們繼續前行。霧氣越往里越濃,仿佛這條谷底根本沒有盡頭。水聲越來越急,像是前方有一條溪流在暗中奔涌。

忽然,林誠停住腳步。

我屏住呼吸,跟著他蹲下。

霧氣中,傳來極輕的腳步聲。那節奏不同于風聲,也不同于我們的動作,而是一種壓抑、謹慎的“咯吱”。

我心頭驟然收緊。那不是幻覺。有人,真的在跟著我們。

林誠回過頭,眼神冷冷看我一眼,唇形無聲吐出一個字:

——“敵。”

霧氣翻涌,仿佛整條谷底都化作一張灰白的獸皮,把一切聲息都壓進深處。

腳步聲貼著水面來,時遠時近,故意踩在泥水里,讓漣漪擴散。

“至少三個人。”林誠的聲音極輕,像按在脈門上的指尖,“步頻不一,后一名在控節奏。”

我屏住呼吸。手心里已經有汗,但我把汗往刀柄里“揉”進一層薄薄的黏,免得脫手——這是在倉屋與荒原血戰后學到的習慣;那時我靠的是怒與求生,現在,我要靠判斷。

霧里一聲極輕的吸氣被風剪斷。我下意識在心里數拍:一、二、三……對方的步點在第三拍前換重心,說明人已接近射程。

“別等。”林誠把一柄烏黑短刃壓到我掌心,聲音低得只剩下氣流,“貼近,先手,斜切,不讓他發聲。”

一句話,三個動作要點——方法比鼓勵更有用。

我點頭。不是第一次殺人了。倉屋里、荒原上,我都親手送過人下去;但那時要么有人在我側,要么能借火與煙遮掩。此刻不一樣——沒有掩護、沒有光、看不清,只能靠耳朵、靠腳下泥水的震顫與胸腔里那口被我強壓著的氣。

腳步聲從右前方兩丈外擦過來,泥聲“咯吱”更重,像把刀尖輕輕探出。

我蹲低、換肩、貓步前傾,左手先虛按對方下頜線的方位,右手短刃從耳后筋膜縫里斜切入。

“噗——”

沒有大濺。暖熱的東西噴在手背上,他喉腔半截被我用虎口封住,只溢出一聲破碎的氣音。身體軟下來的重量壓過來,我順勢橫撥,把他沉入泥里,免得驚動后兩人。

第二個影子幾乎同時撲出,刀風從左肋擦過。我沒有退,右足在泥里“點”出一朵小水花,借力繞到他持刀手外側,短刃反挑手腕橈側,聽見骨節“咔”的細響;他吃痛松刃,我順著手肘內側筋路再切半寸,把喊聲卡在舌根。泥水里翻滾兩下,人就沉了。

第三個沒有靠近。他在試,或在等。

我把刀尖輕輕抵在腿側,壓住手腕里躍動的那點顫。呼吸仍快,卻不再亂。我學著林誠的語氣,先把判斷壓成一句話:“后一個在控節奏,距我三丈,正前偏左一尺,等我們露位。”

“對。”林誠不再出手,只把藥匣扣緊,像是在課堂點頭,“換你叫法。”

我第一次在霧里給出指令:“三息后向右虛踏半步引位,他若動,斜前切入腳背——泥里,他跑不快。”

數到第二息,我右足輕點,霧影果然像被撥動的弦,猛地朝我側撲來;我不迎,反而先切他腳背的“沖陽”位,刀鋒劃過濕皮革,血與泥混成一團,他身形一滯;下一刃抄喉前,林誠才把手落在我刀背——不是攔,是提醒角度。

“再淺一分,避大噴。”

我領會,刃鋒貼喉后緣斜入,對方只抽了一口冷氣,便倒下去。

短短幾息,霧里靜了。只余水聲在石縫里翻,和我們壓下來的呼吸。

我把短刃倒握貼在腕內,像老師教給學生那樣復盤:

“第一人先手成功,但我落刀后肩帶力過大,差點把人撞響;第二人我走外線沒問題,可切腕后如果他能反挽,我會被拖進泥里——應再封肘一次;第三人……誘出來了,但第一刀若再低半指,他就徹底跑不動。”

林誠看著我,眼神仍冷,卻終于從“試探”變成“確認”。

“能學,能改。記住:霧戰最怕慌,第二怕拖。你已經不是靠怒氣的那個人。”

我點頭。手背的血在風里漸漸涼,心里那團火卻變得更穩。

不是第一次殺人——這是第一次在極端條件下,無人掩護地獨立預判、先手、收束。從求生的本能,走到一種可復用的方法。

遠處谷口,風向微轉,霧像被人從背后輕輕掀開了一角。

我壓低聲線:“前面可能還有一撥。走水脊,別踩空;遇岔口先聽水,再看形。”

“嗯。”林誠應了一聲,沒有再教,而是讓開半步,把位置讓給我。

我明白,這是另一種許可:你可以走在前面了。

我提刀前行,泥聲輕而穩。每一步都像在把恐懼往腳底揉碎。

在霧鎖深谷的這一程,我不再用“是不是第一次”來給自己的刀找理由——我只問:是不是該由我先動手。

斷谷愈走愈深,四周巖壁逼仄,頭頂的霧氣凝成水珠,滴答落下。

前方傳來水聲,低沉而急促,像一條暗河在地下奔騰。腳下泥水越來越深,鞋子陷進去,拔出時伴隨“噗嗤”的聲響。

我已經累到雙腿發麻,手臂酸痛,心跳仿佛快要從胸口裂開。可林誠仍逼我走在前面。

“再往前就是谷心的水脊。”他低聲道,“走水,不走土。”

“水……?”我踉蹌了一下。

“泥地會留痕跡,水聲會蓋住腳步。”林誠冷冷瞥我一眼,“你若不學著適應,不出十日就死在別人腳下。”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邁進冰涼的水脊。水淹過腳踝,刺得骨頭都疼,可聲音被沖刷得極輕。果然,比泥地安全。

走了不知多久,林誠忽然停下,轉身看我:“刀再熟也無用,手跟不上,氣亂了,照樣死。”

我愣住。

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點在我胸口心窩:“這里,不會用,就只能靠蠻力。出三刀,你就會累得手抖。”

我呼吸急促,點點頭。

“跟著我。”

林誠竟在霧中緩緩擺開一個極簡的架勢:雙膝微屈,重心下沉,呼吸緩緩吐納。他動作極慢,像雕像,卻帶著某種沉穩的力量感。

“這叫‘馬步’。靜若山,動若風。你若不穩,一刀也使不全。”

我咬唇,試著照做。膝蓋立刻酸得發顫,幾乎站不住。

“忍。”林誠冷聲,“腿是根。你若根不穩,被小孩推一把也會倒。”

我汗順著額頭滴下,牙關咬得發疼。心里卻閃過一句前世書本上的話:——“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

原來“死生之地”,不在書,不在戰場,而在這看似簡單的一個馬步。

我強撐著。腿顫得厲害,卻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跪下。

“不錯。”林誠眼神閃過一絲罕見的認可,“再練呼吸。用鼻入,用口吐,氣下丹田。讓氣撐住你,不是靠死勁。”

我學著他的方法,胸口漸漸平穩。心臟依舊狂跳,但好像……能撐得久一點。

“接下來,學走。”

他在水中輕輕踏出一步,腳步像貼著水面滑行,幾乎沒有濺起聲音。霧里看去,他就像與水聲融為一體。

“霧戰,腳步比刀快。你若先到半步,對方刀就空了。”

我跟著學,卻“嘩啦”一聲濺出一大片水花。心頭一急,差點摔倒。

林誠冷冷盯著我:“急,是病。你要聽水聲,不是急著追我。”

我屏息,再試。腳步落下,這一次濺聲小了些。再一步,更穩。

霧氣中,我看見自己在一點點進步。

林誠忽然收刀,淡淡一句:“記住。你不是生來會殺人,你也不是生來會武功。但你可以學。肯學,就能活。”

我的心臟猛然一震,喉嚨澀到說不出話,只能重重點頭。

是的。

從今日起,我不再只靠偶然的勇氣。我要學會真正的武功,真正的生存之道。

林誠的指導讓我雙腿酸麻到快要斷掉,可心里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篤定感。

呼吸調勻后,我終于能在霧里穩住腳步,不至于亂慌慌跌倒。

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斷谷里的水聲越來越大,像是前面有一條巨河橫亙。若是被逼到死路,追兵趕上來,我們仍舊插翅難逃。

何天問皺眉,低聲道:“小七,霧濃路險,我怕前面就是絕境。”

我心頭一緊。若換作從前的我,定會慌了手腳。但這一刻,我腦海深處忽然閃過前世讀過的知識。

斷谷、暗河、霧氣……

這不是簡單的“死路”,更像是一個典型的喀斯特地貌——石灰巖溶蝕地帶,河流常常潛入地下,又在下游涌出泉眼。

“這里不會是絕境。”我下意識脫口而出。

林誠目光微動,盯著我:“你憑什么這么說?”

我吸了口氣,指向霧氣深處:“你聽,水聲不穩,像是從下方涌上來,而不是單純的河道。說明前面可能有暗涌出口。只要能找到出口,我們就能順水而下,避開追兵。”

何天問狐疑地看我一眼:“小姐,你以前何時懂這些地理水脈?”

我一窒。趕緊換了個說法:“……小時候,聽過讀書人講過一些。”

林誠盯了我很久,眼底卻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他沒有追問,只是冷冷一笑:“那便走,帶路。”

我屏住呼吸,豎起耳朵。水聲在谷中回蕩,真假難辨。可憑著前世的記憶,我知道——暗涌出口常伴隨霧更濃、溫度更低的區域。

于是我引著他們向右側緩緩摸索。

果然,霧氣越來越重,涼意沁入骨髓。腳下的水流驟然加快,卷著腳踝往前沖。

“這里!”我低聲道。

下一瞬,霧氣豁然一開。前方的水流猛然跌落,形成一個隱秘的瀑布,水聲轟然,幾乎蓋過了呼吸。

瀑布下是一個黑暗的洞口,水流直沖進去,仿佛通向未知的深淵。

何天問臉色大變:“這是死路!跳下去就是送死!”

我心跳狂跳,卻還是咬牙道:“不,這是唯一的生路。暗河會帶我們流向谷外,追兵絕不敢貿然跳入。”

林誠看著我,沉默片刻,忽然輕笑一聲:“果然,天生不是尋常女子。”

說罷,他竟毫不猶豫縱身躍下,身影瞬間被黑暗吞沒。

我呼吸急促,手心全是冷汗。可若此刻退縮,那便前功盡棄。

“走吧,小七。”何天問咬牙,將我護在懷里,隨即與我一同躍入激流。

冰冷的水浪瞬間拍在臉上,耳邊盡是轟鳴。我被水流卷著急速下沖,完全失去了方向。窒息感涌上來,我幾乎以為自己會被沖死在這暗河里。

忽然,一只手牢牢抓住了我。

林誠。

他竟在急流中穩住身形,另一只手死死按在石壁上。借著他的力量,我才勉強浮上水面,喘過一口氣。

“記住——”他在轟鳴水聲中低吼,“活下去,不靠運氣,要靠你自己!”

黑暗中,水流終于帶著我們沖出谷口,撲進一片夜色下的荒野。

我們爬上岸,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可我心里卻第一次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不是單純的“僥幸活下”。

而是——我做出的選擇,真的救了大家。

我忍不住攥緊了拳。

或許,從今天起,我不再只是一個被保護的女子。

夜風獵獵,帶著泥土與濕草的氣息。我們渾身濕透地從暗河里爬出,衣衫緊貼皮膚,像是隨時會被寒意刺透骨髓。

我抱著雙臂打著寒噤,抬眼望去,遠處有一處燈火,搖搖曳曳,像荒野里的孤星。

“前面有村子。”何天問開口,聲音低沉。

林誠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刻走。他瞇起眼,冷冷道:“燈火雖是人間,卻未必就是救命。”

我心中一顫。

前世讀史書的時候,我只把“流民四起、餓殍遍野”當成冰冷的字眼。可現在,每一縷風吹草動,都可能是一張狼嘴。

我們還是往村落靠近。畢竟身上濕冷,若不盡快烘干,怕是還沒遇到追兵就先病倒了。

村子很小,十幾間低矮的土屋,門窗都緊閉著。唯一透光的是一戶人家,屋內火光搖曳,隱約傳來小孩的啼哭。

我上前輕輕叩門:“鄉親,我們只是路過,能否借火烤烤衣裳?”

屋內靜了一瞬,隨即響起一聲慌亂的低吼:“走開!走開!別害我們!”

我的心猛然一緊。

何天問低聲道:“小姐,他們怕我們是亂兵。”

我張了張口,還想再解釋幾句,忽然聽到屋內另一個聲音低聲嘀咕:“若真是官宦余孽……報給順軍,能換糧食吧?”

這一瞬,我只覺血液“轟”地涌上腦門。

報給順軍?

我的呼吸驟然急促。屋里的這些人,不是害怕我們,而是打算拿我們去換命!

我身體僵在原地,甚至忘了后退。

直到何天問迅速把我拉開,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小姐,走!”

林誠只是冷冷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似笑非笑:“這就是你要尋求的‘同情’。”

我心口抽緊。

火光從門縫里透出來,照在我的腳邊。那一方光亮,明明是人間溫暖的象征,此刻卻像一口張開的深淵,要把我拖進去。

前世,我是研究歷史的學生,常在紙上寫下“民不聊生”、“人心惶惶”。那時候,我總帶著幾分憐憫,覺得百姓才是最可憐的。

可今日,我終于體會到另一面。

他們的恐懼與饑餓,能輕易化作利刃,刺向和他們一樣求生的人。

就在這時,狗吠聲驟然從村后響起,緊接著是鐵器的撞擊聲。

“不好了——他們真去報信了!”何天問臉色陡變。

我只覺全身發冷,心里浮出一個念頭:若我再猶豫,下一刻追兵就會將我們逼到絕境。

林誠側首看向我,眸光冷厲:“小七,現在做主。要不要殺人滅口?”

他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就像是在考問我。

何天問瞪大眼,握緊了刀柄:“郡……小姐,別背這個罪。我來動手。”

可我忽然抬手,攔住了他。

我盯著那扇門,牙關緊咬。心里像有兩個聲音撕扯:一個喊著“他們只是平民,不能殺”,另一個卻冷冷回擊“若不殺,他們會讓你們死”。

指尖因用力而發白。終于,我低聲吐出兩個字:

“殺。”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

何天問眼中閃過一絲悲涼,卻還是拔刀而出。屋內驚叫聲響起,隨即被刀光掩去。

我轉過身去,不讓自己看那火光里的景象。可心口像被燒灼,酸澀又空洞。

林誠走到我身邊,淡淡道:“遲早要學會的。你能下令,就比剛才更進一步了。”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耳邊傳來哭喊戛然而止的寂靜,只有風聲拂過荒野。

我忽然意識到——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選擇了殺戮。

不是被逼著反抗,而是為了活下去,提前伸出了刀。

夜色壓抑,月光慘白。

當我們轉身離開那片村落時,火光已熄,只剩下死一般的黑暗。

我忽然明白了一個事實:

在這片亂世中,所謂“人心”本就不值一提。唯一能依靠的,是自己的選擇。

而我,必須學會讓自己的心夠硬,才能活到最后。

夜風里傳來清晰的馬蹄聲。

那節奏沉重而急促,仿佛每一下都踩在我的心口。

“追兵來了。”何天問臉色鐵青。

林誠瞇起眼,耳力極好:“十余騎,分三股,正朝村子包圍。我們走,往南。”

我們轉身疾奔,腳下的泥水被踩得“撲哧”作響。夜色荒涼,只有遠處的枯草隨風起伏,像無數雙冷眼注視。

身后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鐵蹄與兵刃的撞擊聲震得荒野都在回響。

我強忍著腿腳的酸痛,呼吸急促到幾乎要斷氣。前世,我在書里讀過“窮寇追殺”,那時覺得只是冷冰冰的戰術。可現在,我才真正明白:被追的人,每一步都是懸在刀尖上。

“快,跟緊!”何天問在前面開路,林誠則不時回頭觀察,眼神冷靜得像冰。

忽然,前方出現一片枯樹林。樹木光禿禿地伸展著枝椏,在月光下像無數張開的大手。

“進去!”林誠低聲命令。

我們鉆入林中,枝椏刮得我臉頰生疼,卻至少遮住了月光。

可馬蹄聲并未停下,反而愈發逼近。追兵也鉆進了林子。夜風中,火把的光芒在林間閃爍,映得整個世界鬼魅一般。

“他們太快了!”我心頭驟緊。

何天問忽然回身,拔刀怒吼:“你們先走,我攔一陣!”

“不可!”我脫口而出,死死抓住他。我的聲音發顫,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決絕,“你若留下,我們一樣跑不遠!”

林誠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贊許。他冷冷開口:“她說得對。攔不住,就會白死。”

何天問一震,牙關緊咬,最終忍住了沖動。

林誠迅速掃了一圈地勢,聲音壓得極低:“小七,看。”

我順著他手指方向望去,前方林木稀疏,有一條低矮的溝渠。溝渠內積著渾濁的水,雜草叢生,若不細看幾乎察覺不到。

“趴進去,屏息,不動。”

心頭猛然一跳——原來不是逃,而是藏!

我與兩人迅速滑入溝渠,泥水立刻淹到胸口,冰冷刺骨。雜草劃破皮膚,卻也遮住了我們的身影。

我緊緊屏住呼吸,聽著外頭的動靜。

馬蹄聲逼近,火把的光亮照在溝渠上方,映得雜草通紅。追兵的喊聲夾雜著咒罵:“人影呢?往這邊來的!”

我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口。呼吸被死死壓在胸腔里,肺部像要炸裂。手指握緊短刃,冷汗順著手臂流進泥水。

一匹戰馬就在溝渠上方停下,鼻息粗重,蹄聲伴著低低的嘶鳴。我甚至能聽見馬蹄在泥地上摩擦的細響。

那一瞬,我幾乎以為自己會被發現。

可林誠在水中輕輕拍了我一下,示意我忍住,不要動。

追兵罵罵咧咧地四處搜尋了一陣,最終掉轉馬頭,漸漸遠去。火光消散,夜色重新歸于死寂。

我整個人像溺水的人一般,猛地抬頭喘息,大口吸進夜風。胸口起伏劇烈,眼前一陣發黑。

可心底,卻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暢快感——我們活下來了。

我們從溝渠里爬出,渾身濕透,滿是泥污,狼狽不堪。可此刻的我,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堅定。

我忽然明白,歷史書上冷冰冰的一行字——“明末百姓,惶惶如喪家之犬”——其實寫的,就是如今的我。

可不同的是,我不會再只是“喪家之犬”。

我要活下去。

我要帶著我想守護的人,活到最后。

鈞爻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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