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賃處的人一聽月如天是來問城東鬼樓的,登時面露難色。
猶豫半響才開口道:“我雖然很想把這樓租出去,姑娘應該是外地人吧?不知道這樓之前發生過什么。”
“我知道啊。”月如天自信道:“我幫你驅鬼,你免我一年的租金,怎么樣?”
掌柜猶豫,也不是沒有找人看過,驅過鬼,但無濟于補。
月如接著道:“要是沒成功,我也肯定不敢再用這樓做生意,你也沒損失。要是成功了,我做起了生意,明年你不就可以收租了。與其白白浪費這么好的地方,不如讓我試試。”
掌柜被她說動,但也留了個心眼。起草了一份合約,只要她驅鬼成功就免她一年的租金,不過合同得成功后才會跟她簽。
月如天帶著合約和鑰匙,領著沈驕陽回了鬼樓。
沈驕陽抬頭,感覺整個樓都冒著寒氣,直往他身體鉆。他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微微顫抖的聲音卻暴露了他此刻害怕的心情。
“我能不能在門口等你。”
忽然,窗口一道影子閃過。
沈驕陽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咚咚咚后退幾步。而月如天因為聽見他的話轉身,正好沒看見。
“你不會是害怕吧?”
“我我我,我剛剛剛剛看見窗戶,窗戶上有有有有鬼影。”沈驕陽被嚇得說話都結巴了。
看他這么大反應,月如天只以為是他膽小,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她從不覺得這世界上有鬼。
因為,她自己就干過這種缺德事——扮鬼嚇唬人。
——
月如天第一次被趕出門派的時候意氣風發,以為自己肯定能在江湖里混得很好。事與愿違,缺乏生活常識的她很快就被騙光了錢財。
她生氣,去找那些人對峙,卻被打了一頓,丟到街上。街上很快聚集了很多人,她太疼了,疼得起不了身。
他們指指點點,嬉笑低語,月如天覺得這是自己這輩子最難堪的時候。
月如天拖著受傷的身體找到一處無人的破廟,蜷縮在角落,抱頭痛哭。
這寺廟不是沒人的。
乞討了一天的乞丐在晚上才回來,他們很快就發現了角落里人。
“哪來的小鬼,敢進到我們的地盤來。”
乞丐們把月如天拖出來,地上的火光照亮了她滿帶驚恐的臉。
“喲,還是個女的,長得真好看。”
“這一身傷,臉倒是沒事。”
“說不定是在外面偷吃的狐媚子,被打出來了。”說完,滿堂哄笑。
正當他們伸手去扒月如天的衣服時,破廟大門被人用力踹開。
叫喊聲,重物落地聲,水珠滴落聲。
月如天被巨大的恐懼包裹著,連什么時候安靜下來都不知道。耳邊只有水滴的聲音,再無其他。
“別睜眼。”是很溫柔悅耳的女聲。
月如天沒睜開的眼睛又緊了緊,緊接著,她感受到了一雙溫暖的手,將她抱了起來。依舊是蜷縮的姿勢,那人卻抱的很輕松。
好聞的花香竄進鼻孔,安撫著月如天激動的心。她偷偷睜開眼,看見了一張好看的臉。
這是月如天和曹欣的相遇。
曹欣說自己是路過,聽到了乞丐們的污言穢語才來救的她。
月如天跟曹欣說了自己為何一身傷,出現在破廟,對于如何被趕出門派的事情閉口不談。
“既然他們這么欺負你,你就該給他們一點教訓,把錢給拿回來。”很難想象一個長相溫柔的人能說出這種話。
“算了吧,我打不過他們。”月如天道。
“那沒關系,我們可以換個方式。”曹欣沖她眨眨眼,一副“我有辦法”的俏皮模樣。
養好傷后,月如天趁夜帶著曹欣來到那家店鋪。兩人悄悄布置好機關,又化了個滲人的妝,換了染血的白衣。
原本緊閉的房門緩慢打開,吱呀聲在寂靜的夜里綿長又刺耳。
“誰!”本就沒有睡熟的掌柜很快就被吵醒。
掌柜看見門開著,以為是風吹開的,披了件衣服就要去關上。
走到門口抬眼朝院子里看去,一個穿著白色血衣,滿臉是血的女子懸在院中央。
“啊!”掌柜爆發了凄厲的慘叫聲,吵醒了整個院子的人。
眾人出來,什么也沒看見。尋到掌柜房前,只見掌柜一臉驚恐地跌坐在地上。屁股下面還有一灘水漬,散發著騷臭味。
見此情形,不少人捂著口鼻,出口關心。只有三人急忙上前,把掌柜扶起來。
“掌柜,這是怎么了?”有人問道。
掌柜聲音顫抖道:“剛才…剛才有個女鬼,掛在院中。”
大家一聽,都不禁害怕起來。也有膽大的,開口道:“我們剛才出來,什么都沒有看到啊。”
“是啊。哪有什么女鬼。”眾人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有人不耐煩道:“掌柜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我們明早還要干活呢!”
見沒人信他,掌柜抓住扶自己的人。“真的,真的有鬼!”
那人為難道:“可我們都沒看到啊。”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該不會是掌柜你虧心事做多了吧。”此言一出,大家都笑了。
在這做事的,哪個沒有參與‘虧心事’。大家都不怕,只有掌柜一驚一乍。
“沒什么事我們就回去睡了,明早我還要值班呢。”人群里有人帶走,剩下的人就都走了。
扶著掌柜的兩人也松開手,不顧掌柜的挽留,回去睡覺了。
掌柜的躲到被子里,瑟瑟發抖。
“你為什么不敢看我。”空靈的女聲響起,掌柜覺得自己心臟都停跳了一拍。
“別來找我,別來找我,別來找我…”掌柜念叨著,努力安慰自己。
沉重的被子猛地被抽走,掌柜又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這下不止是褲子濕了,臉也濕了。
年過四十的男人,就這么被嚇哭在床上,身上穿著剛才沒來得及換的濕褲子。
聽到聲音的員工又急匆匆趕來,只看見在床上哭的不行的掌柜。這次沒有人再上前,都十分的嫌棄。
“真的有鬼啊……它剛剛還把我的被子抽走。”掌柜急于向大家證明自己,只是他這模樣,著實有些嚇人。
眾人后退幾步,他們看見了床邊掉落的被子,但都覺得是掌柜自己的弄下去的。
“掌柜你能不能別鬧了,明天早上我要是起不來,你又得扣我工資了。”眾人又都紛紛離開。
等人全部回了自己房間,曹欣扮作女鬼模樣出現在門口。
她內力深厚,支撐著自己‘飄’進去。嘴里還說著,“你看看,我是誰。”緊接著臉色越來越猙獰。
“啊啊啊啊啊啊啊!”這次的驚叫比以往兩次都要尖銳,這次卻沒有引來其余人。
待掌柜叫完,曹欣才緩緩開口道:“你看看,我是誰。”她臉上血刺呼啦,沒血的地方也白的嚇人。
掌柜聲音顫抖道:“我,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你。”
“你那天把我打了一頓,丟到街上……你忘了嗎?”
掌柜呆住,被他打了又丟街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根本就記不清。他身體抖得跟篩糠似的,小心翼翼地說:“記得。”
“那你還記得,坑了我多少錢嗎?”
這下,掌柜不敢接話了。
“你把錢都還我,我就不纏著你了。”
“好好。”掌柜大喜過望,覺得自己有救了。
只要把錢還給她就行。
掌柜顫顫巍巍去拿錢,曹欣也沒說多少,他只能憑感覺拿。
其實月如天被騙了五十兩,但曹欣覺得有點少,所以也沒說具體的數。
一百兩。
曹欣沒有動。
二百兩。
曹欣還是沒有動。
此時,外面響起了員工們的哀嚎聲。一個個都大喊著,“有鬼啊!”而后四散逃開。
掌柜手一抖,藏錢的木盒打翻在地。新的舊的,大小不一,面額不等,厚厚一堆。
曹欣抬手把人打暈,卷走所有銀兩。
月如天利用提前布置好的機關,在外面不停地嚇著其余人。直到看見曹欣從掌柜房間出來,才跟著一起離開。
曹欣把錢分出一部分,交到月如天手中道:“這些給你,這下仇也報了,錢也有了,以后不用怕啦。”
月如天拿著錢,感激地看著她,不知道說什么才能表達出自己的感謝。
曹欣拍拍她的頭,轉身就要離開。
月如天抓住她的手腕,忐忑道:“你能不能,帶我一起?”
“好啊。”曹欣回頭,露出太陽般溫暖的笑容。
兩人挽著手回到這段時間養傷住的地方,月如天伸手推開門,回頭道:“你確定不跟我一起進去?”
沈驕陽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月如天不再管他,抬腳進去。
紅燭從藥鋪出來,嘴里哼著小曲兒。她上午去林子里把埋的炸藥挖出來,把里面的成分分離,帶回來分別少量賣給各個藥鋪。
路過餛飩鋪,點了碗餛飩就坐下了。
餛飩做得快,不一會兒就端上來了。臨桌也換了一批人,是兩位婦人帶著一個小孩。
紅燭吃著餛飩,聽婦人聊天。
“我今天中午碰到一對小夫妻,那女的居然要租那個鬼樓。”
“真的嗎?是外地人吧。城東那鬼樓都嚇瘋多少個了。”
“是啊,外地人,很年輕呢。那男的好看,但是不講話,估計是個耙耳朵。”
“是嗎?耙耳朵好啊,城東那家賣豆腐的不就是耙耳朵,她老婆日子過得可滋潤了。”
婦人喋喋不休地聊著,天南地北、子虛烏有的事都能講上兩句。她們帶來的小孩就沒有那么安分待在凳子上了,一會跑過來踢兩腳紅燭的凳子,一會又來搖晃桌子。一碗混沌湯,撒了大半。
婦人的餛飩上來,才把人叫過去。
紅燭吃完,把錢放在桌上。抬腳離開時,狀似不經意地踢倒小孩坐著的凳子。
趁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紅燭搶先俯下身假意攙扶,嘴邊說著:“這小孩,怎么連坐凳子都不會。”
小孩躺倒在地上,雙腿不受控制地踢著,上面新鮮出爐的餛飩碗站不穩,蓋在小孩臉上。
凄厲的慘叫過后是嘹亮的哭聲,整個餛飩鋪頓時亂作一團。
紅燭也就剛開始假意扶了一下,被小孩推開后就沒有再靠近,直到那碗餛飩掉下,她也沒有回頭,直往城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