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正是我在山上破廟見過的那個男人。
只見男人上身改良版的中式襯衫,斜襟盤扣僅綴兩顆烏木扣,下身穿了一條深灰工裝束腳褲,褲側縫鑲了條暗紋織帶,但是就這樣兩件不同風格的衣服同時出現在他身上,竟然毫無違和感。
男人先是抬頭看了看四合院門口掛著的兩個白色燈籠,然后看著大爺笑了笑,“原來是裴家人,難怪她現在還有一口氣在?!?/p>
“就快沒了,你不是告訴人家上山找你,又不告訴她怎么上山,明知她身子這樣,卻還……”
“可她不是還沒死呢么?”
男人打斷了大爺的話,手中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串佛珠在指尖擺弄著,然后垂下眼眸看著我,“怎么樣,想好了么,要不要我照顧你?”
我今天上山就是為了尋他,可是如今不知道為什么我卻沒能一口答應下來。
瞧著我猶豫的樣子,大爺有些著急,“怎么了,你今天上山不就是為了找他的么,現在怎么又不肯跟他走了?”
我抬起頭看著大爺,“大爺你怎么知道我找的人是他?”
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說過,這個男人就是我要去山上找的人,可是大爺是怎么知道的呢?
大爺突然愣住,一時語塞。
“人家不領你的情呢,虧你把裴家的看家本事都拿出來了。”
面對男人的嘲諷,大爺狠瞪了一眼,然后有些欲言又止的看著我,沉默良久,大爺還是開了口,“你覺得我會害你么?”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胳膊上已經止痛,并且沒有繼續擴散的爛瘡,搖了搖頭。
如果大爺想要害我的話,早在路上的時候他就有很多機會了,根本沒有必要將我帶回來,還幫我治傷。
雖然這個治傷的方式有點……不同尋常吧。
我又將懷里的骷髏頭摟緊了一些。
“你信我不會害你的話,就聽我的話,跟他走吧,跟他走的話,或許你還能有一線生機,否則的話,光是這些瘡,疼都能把你疼死?!?/p>
聽到大爺這么說,我好像又回憶起剛剛那幾乎將我折磨到死的痛楚。
我可以走,也可以死,但是我想知道,我這到底是怎么了。
男人好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七陰瘡,體內陰氣過剩,沾染到陽氣便會形成惡瘡,從里開始向外潰爛,一旦長滿七個瘡,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沒法子救你?!?/p>
“陰氣過剩?所以……我頻繁撞鬼也是這個原因么?那如果我沒有陰氣了,是不是就會好?”
男人搖了搖頭,“你身上的陰氣不會越來越少,只會越來越盛,換句話來說,你現在和個死人沒有什么兩樣,身上的惡瘡就相當于尸斑,還好現在是晚上,如果是白天大太陽一曬的話,你現在很有可能已經去下面報道了?!?/p>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男人的話,連忙回頭朝大爺看了過去,大爺似乎有些不忍,卻還是點了點頭。
“不過是一個聚陽陣,就能讓你生出爛瘡,估計等到明天太陽出來,你不止胳膊上,就連腿上,前胸與背后都要生出爛瘡,到時候長滿了七個,你可千萬不要再來找我,我也沒法子?!?/p>
男人手指撥弄佛珠的速度又快了些,佛珠散發出陣陣檀木香氣。
我抬頭看了看大爺,“大爺,你有法子救我是不是,我這些瘡口沒有再發展,而且他們都已經不疼了?!?/p>
說實話,相對于眼前這個男人,大爺好像能夠讓我更加信任一些。
可是我卻沒想到大爺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只是找些辦法延緩他們的發展,但是一旦形成潰爛面,我的辦法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的?!?/p>
這個時候男人忽然輕笑了一聲,“死人頭蓋,魑魅骨,加上一個混沌煎蛋,你也算是費盡心思了,我也是真沒想到裴家竟然還有人,裴青陽那家伙該閉上眼睛了。”
誰知道大爺聽到男人說出裴青陽的名字以后,忽然顯得有些激動,“你認識他對不對?他,他有找過你是不是?”
男人眉毛一挑,“要不是認出了你門口這兩盞滅煞燈,你信不信我已經將你的院子掀翻了?不過這兩盞滅煞燈是他留給你們裴家避難用的,但是避也只能避的了一時,恐怕再過幾年,你們裴家怕是要徹底淪為歷史了。”
大爺的臉色瞬時變得慘白,但是嘴唇動了動,卻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不知道為什么,大爺和這個男人之間,給我的感覺像是既陌生又熟悉。
“好了,時間已經不早了,溫梨初,你究竟想好了沒有,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我抿著唇,抬起頭看著男人眼睛,“那你昨天說的條件是什么?”
“你倒是聰明,想看看條件是什么,再看答不答應?世界上哪有這么好的事情,你只要告訴我,你想不想活著。”
大爺卻在我猶豫的時候輕輕推了推我的肩膀,“活著,比什么都重要?!?/p>
是啊,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我對著男人點了點頭,“好,我跟你走?!?/p>
“我叫宋時序,溫梨初,你最好記牢我的名字?!?/p>
宋時序,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后重重的點了點頭。
“起來,我們回去了?!?/p>
說著宋時序的手就伸到了我的面前,燈籠發出來的光照在他的手上,他竟然沒有絲毫躲閃的意思,看來這個宋時序應該沒有問題,剛剛那兩個鬼,都怕這燈籠發出來的燈光。
“想什么呢,我拉你起來,還有,你能不能把那個死人頭骨還給他,你這么喜歡那個東西么,還抱著?!?/p>
這時候我才想起來,我懷里一直都抱著剛剛大爺塞給我的那個骷髏頭。
在和宋時序離開之前,我給大爺鞠了一躬,算是表示感謝,“大爺,有機會我還請你吃飯。”
“一定會有機會的,梨初,聽我的話,只要能活著,沒有什么是過不去的?!?/p>
我跟在宋時序身后走到正街的時候,發現路旁邊停著一輛跑車,宋時序掏出車鑰匙按了一下,車燈亮了。
這車我沒怎么在路上見到過,車標像是一個展翅的大鵬鳥。
上車以后我問宋時序,“我們去哪?”
“都這個時間了,還能去哪,當然是回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