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整整一個月。
寧安安覺得自己像被丟進太上老君爐里回爐重造了一遍,又像被攤在七月的日頭底下暴曬了三十天的咸魚干——外頭看著是支棱起來了,里頭還是虛的。
不過嘛,至少現(xiàn)在能自己繞著訓練場走兩圈不帶大喘氣兒了,推那個軟木球也不用再像跟它有八輩子仇似的咬牙切齒了,抬手……
嗯,抬十次手,手臂抖得跟篩糠似的,但好歹能抬完了!
寧榮榮就慘多了,被劍斗羅塵心領著,每天雷打不動的跑圈,蹲馬步,練基礎身法,不過好在她會撒嬌日子還不算太難過。
但是寧榮榮一張小臉曬黑了一個度,累得看見床比看見親爹還親。
姐妹倆同病相憐的革命友誼在汗水和淚水的澆灌下,那是蹭蹭地漲。
這天下午日子終于沒有那么毒了,還帶著一點清爽。
寧榮榮苦著一張苦瓜臉,被一個宗門執(zhí)事叫走了,說是宗主安排的集體魂力引導課,所有覺醒七寶琉璃塔的人都不能缺席。
臨走的時候?qū)帢s榮揉了揉寧安安被太陽曬的發(fā)紅的小臉:
“安安乖,就在樹蔭底下等我不要亂跑哦,姐姐上完課回來帶你去買城西的梅花酥。”
說完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寧安安乖巧的點頭,抱著膝蓋縮在訓練場旁邊一顆老榕樹投下的陰涼里。
她也想去但是她的武魂被劍斗羅和骨斗羅封印,現(xiàn)在都釋放不出來。
她百無聊賴地揪著地上的草葉,數(shù)著螞蟻搬家,心里盤算著梅花酥到底有多酥多甜。
就在這時,眼角的余光瞥見不遠處的房間里鬼鬼祟祟的走進去了三個人影。
嘿!不是那三個“大魔王”是誰!
劍斗羅塵心,依舊抱著他那把寶貝劍,站得筆直,像根插在地上的標槍。
骨斗羅古榕,搓著手,在亭子里轉(zhuǎn)圈圈,那焦躁勁兒,活像熱鍋上的螞蟻。
宗主寧風致,坐在凳子上,眉頭擰得能夾死蒼蠅,手里端著的茶杯半天沒見喝一口。
三人湊在一塊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整個空氣都染上了一股凝重的氣息。
有情況!絕對有情況!寧安安的小雷達“滴滴滴”狂響,能讓三位大佬聚在一起,仇成這樣的事,肯定不是小事!
好奇心就想小貓的爪子在寧安安的心里撓啊撓。
她左右瞅瞅,沒人注意這邊。
小身子像只靈活的貍貓,貼著墻角根,借著花草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就摸到了涼亭背后,正好躲在一叢開得正盛的月季花后面。
花香濃郁,完美地掩蓋了她那點微乎其微的氣息。
她把小耳朵豎得老高,努力捕捉著亭子里壓低的談話聲。
“……老劍人,你倒是說句話啊,安安這都已經(jīng)一個月了,天天都灌天材地寶,怎么還是這樣!”古榕的聲音又急又躁,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恐慌。
塵心沉默了一會,聲音非常的凝重:“經(jīng)脈被溫養(yǎng)得堅韌了些,氣血也補回來不少。但是…她那可怕的武魂,消耗的根本不是在消耗魂力,是在抽她的生命力!”
“噗通!”寧安安心猛的一跳,差點沒從嗓子眼里蹦出來,抽……抽生命力是什么意思?
寧風致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的疲憊:“劍叔的診斷不會出錯,安安那武魂……太霸道逆天了,根本不是她現(xiàn)在的身體所能承受的,每一次魂力的自然流轉(zhuǎn),每一次武魂的潛在波動,甚至存在本身……都在瘋狂地汲取她的生命力作為燃料,但是如果她能成長起來,七寶琉璃宗就能在添一名封號斗羅!”
古榕的聲音都劈叉了:“那…那怎么辦?我們這么多靈藥…骨頭湯我都快熬干了!”
塵心的聲音更低,也更殘酷:
“杯水車薪。她的身體就像一個破了個大洞的水囊,我們往里灌,那武魂就在另一邊瘋狂地漏,漏得比我們灌得快…快得多。照這個速度下去…”
他頓了頓,后面的話仿佛有千鈞重,艱難地從牙縫里擠出來:
“…她最多,再活五年。”
轟——!!!
寧安安只覺得腦子里像被九天玄雷劈了個正著!
眼前瞬間一片漆黑,耳朵里嗡嗡作響,什么都聽不見了。
五年?
活不過…五年?
她…要死了?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充天靈蓋,四肢百骸好像瞬間都僵硬了。
她想張嘴,想哭想喊出來,但是喉嚨好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的握住,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她身子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結(jié)結(jié)實實的坐在冰涼的地上,她懷里抱著寧榮榮走時給她的小甜水也脫手而出。
“哐當”一聲摔得粉碎,褐色的湯水濺了一地,也濺濕了她素色的裙角。
這動靜在驟然死寂的涼亭周圍,簡直如同平地驚雷!
房間里的三人臉色劇變!
“誰?!”
塵心厲喝一聲,身影瞬間出現(xiàn)在月季花叢后。
古榕和寧風致也緊隨其后,沖了出來。
然后,他們就看到了癱坐在地上,小臉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哆嗦著,大眼睛里蓄滿了驚恐和絕望的淚水,卻連哭都哭不出來,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魂魄般的寧安安。
空氣仿佛凝固了。
寧風致看著地上摔碎的碗和寧安安失魂落魄的樣子,心猛地一沉,臉色瞬間變得比寧安安還要蒼白幾分。
古榕倒吸一口涼氣,手足無措地想去扶,又不敢碰,急得胡子直抖:“安安!小祖宗!你…你什么時候…”
塵心抱著劍的手臂肌肉瞬間繃緊,看到寧安安的樣子眼中全是不忍。
他看著寧安安那雙空洞絕望的眼睛,嘴唇動了動,最終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寧安安呆呆地看著他們,看著他們臉上來不及掩飾的沉重和悲傷,剛才聽到的話像魔咒一樣在她腦子里瘋狂回響:
“抽她的命…”
“汲取生命力…”
“最多…再活五年…”
原來,那些苦得讓人想撞墻的藥湯子,那些堆成小山的補品,那些小心翼翼的眼神,都是因為她活不久了。
原來,她不是“虛”,她是…快死了?
巨大的恐懼和無助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淹沒。
她小小的身體開始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
終于,那強忍著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砸在冰涼的石板上,也砸在在場三個大人沉重的心上。
她看著寧風致,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種天塌地陷的茫然和絕望:
“爸爸…骨頭爺爺…劍爺爺…安安…安安是不是…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