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上的指針,精準地停在零點零七分。
林晚捏著這塊老舊的兒童智能手表,指尖冰涼。表盤邊緣磨得發白,粉色的硅膠表帶沾染了泥漬——這是她女兒朵朵失蹤時戴著的最后一樣東西,在城郊廢棄游樂場的旋轉木馬底下被發現。
距離朵朵失蹤,已經過去了整整72小時。黃金救援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警方動用了大量警力,排查監控、走訪群眾,卻像石沉大海,朵朵仿佛人間蒸發。唯一的線索,就是這塊詭異停擺的手表。
“零點零七分……為什么偏偏停在這個時間?”林晚的聲音嘶啞,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表盤。這個時間點,她和丈夫陳默正在熟睡,家里沒有任何異常響動。朵朵的房間門關著,早上才發現她不見了。
“技術科檢查過了,手表本身沒有損壞,是人為按下了停止鍵。”負責此案的張警官眉頭緊鎖,“而且,定位功能在零點零七分之前就被關閉了。對方……很謹慎。”
“對方?”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你是說,是有人……帶走了朵朵?”
張警官沒有直接回答,但沉重的表情說明了一切。這不是簡單的走失。
陳默疲憊地攬住林晚顫抖的肩膀,他的眼下是更深的青黑。“晚晚,別瞎想。朵朵那么聰明,也許……也許是她自己不小心按到了?或者手表沒電了?”
“沒電指針會歸零,不會停在某個位置!而且定位是主動關閉的!”林晚甩開他的手,近乎偏執地低吼,“零點零七分!這個時間一定有什么意義!朵朵想告訴我們什么?那個帶走她的人,為什么要把表停在這個時間丟在現場?挑釁嗎?”絕望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心臟,幾乎窒息。
日子在煎熬中又過去了兩天。懸賞通告貼滿了大街小巷,網絡尋人信息鋪天蓋地,林晚和陳默跑遍了所有朵朵可能去的地方,甚至求神拜佛,回應他們的只有無邊的沉寂和越來越渺茫的希望。林晚幾乎不吃不睡,人迅速消瘦下去,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只剩下“零點零七分”這個執念在支撐著她。
陳默的狀態也很差,但他強撐著處理各種事情,安撫雙方老人,應對媒體。只是,林晚總覺得他看向那塊停擺手表的目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像是……恐懼?
第七天深夜,林晚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涔涔。夢里是旋轉木馬空洞的眼睛,和朵朵手腕上那塊永遠停在零點零七分的手表。她再也無法入睡,鬼使神差地,她再次拿起那塊冰冷的手表,一遍遍摩挲著表盤。
突然,她的指尖在表殼背面一處極其細微的凹陷處頓住了。那不是磨損!她立刻打開手機閃光燈,湊近了仔細看。
在表殼和表帶連接的金屬縫隙里,極其隱蔽地,卡著一點東西。林晚的心跳如擂鼓,她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摳了出來。
是一小片,非常非常小的、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口香糖包裝紙碎片。上面印著半個模糊的圖案——一只卡通小熊。
林晚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這個牌子,這個圖案!她太熟悉了!這是朵朵最喜歡的、但陳默一直嫌添加劑太多禁止她吃的牌子!朵朵偶爾會偷偷買,藏在……藏在她的舊玩具熊肚子里!
而那個舊玩具熊,一周前,被陳默以“占地方”為由,“捐”給了小區門口的舊衣回收箱!時間,就在朵朵失蹤的前一天!
一個可怕的念頭,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住了林晚的思維。她想起陳默最近公司財務出現的巨大虧空,想起他幾天前接電話時躲閃的眼神和刻意壓低的嗓音,想起他面對“零點零七分”時那異樣的恐懼……
零點零七分……零……點……零……七……
林晚猛地抓起手機,手指顫抖著打開通訊錄,找到陳默的手機號碼。她死死盯著那串數字,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默念,然后,將號碼的最后四位——0007——與手表上的時間對應起來。
零點零七分!0007!
這不是時間!這是……求救信號!是朵朵在被帶走前,用盡最后力氣,在黑暗中摸索著按停了手表,指向了這個她唯一能想到的、指向她父親的數字!她不是不小心按到的,她是想告訴媽媽:爸爸!是爸爸!
巨大的眩暈感襲來,林晚幾乎站立不穩。她扶著冰冷的墻壁,大口喘息,心臟瘋狂地撞擊著胸腔,幾乎要破體而出。她看向身旁熟睡的丈夫,那張曾經無比熟悉和依賴的臉,此刻在昏暗的夜燈下,顯得如此陌生而猙獰。
就在這時,陳默放在床頭充電的手機屏幕,突然微弱地亮了一下。
一條新信息。
發件人是一個沒有保存的陌生號碼。
內容只有極其簡短的一行字:
【明天中午12點,老地方。帶錢。最后一次。孩子沒事。】
林晚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她死死捂住嘴,才沒有尖叫出聲。老地方?帶錢?孩子沒事?……這冰冷的交易口吻!陳默!他果然……!
憤怒、絕望、背叛的劇痛,還有一絲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瘋狂希望,在她體內猛烈地沖撞。朵朵還活著!但她的丈夫,她最信任的人,竟然是綁架自己親生女兒的幕后黑手?為了錢?
林晚的身體因極致的情緒而劇烈顫抖。她看著身邊熟睡的男人,眼神從痛苦、難以置信,最終沉淀為一片冰冷的、近乎死寂的決絕。
她沒有驚動陳默。
輕輕放下那塊停在“0007”的手表,林晚像幽靈一樣悄無聲息地下了床。她赤腳踩在地板上,冰涼刺骨,卻讓她混亂的大腦異常清醒。
她走到書房,反鎖上門。顫抖著拿出自己的備用手機,深吸一口氣,撥通了張警官的私人號碼。電話接通得很快。
“張警官,是我,林晚。”她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寒意,“我知道朵朵在哪里了。我也知道……是誰帶走了她。”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傳來張警官凝重而急促的聲音:“林女士?你說清楚!你在哪?安全嗎?”
“我很安全。”林晚的目光落在書桌抽屜里——那里有一把陳默以前買來防身、后來被她收起來的瑞士軍刀,小巧,卻足夠鋒利。“明天中午12點,我會拿到確鑿的證據和交易地點。我需要你們……立刻部署。”
她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
“目標,是我的丈夫,陳默。”
電話那頭,張警官的呼吸明顯一窒,隨即是快速翻動紙張和壓低聲音的指令。“林女士,保持冷靜!千萬不要打草驚蛇!告訴我你現在的位置,我們立刻部署!陳默在你身邊嗎?他有沒有察覺?”
“他在臥室睡著。我鎖了書房門。”林晚的聲音依舊冰冷,但手指卻死死扣住桌沿,指節泛白。“交易地點是‘老地方’,時間明天中午12點。他手機剛收到信息,我看到了。”她快速將那條信息的內容復述了一遍。
“好!‘老地方’是哪里?林女士,這很關鍵!”張警官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老地方’……”林晚的大腦飛速運轉,和陳默共度的十幾年時光碎片般閃過。無數個“老地方”——第一次約會的咖啡館、求婚的公園湖邊、慶祝朵朵出生的餐廳……最終,畫面定格在**那個廢棄游樂場**。發現朵朵手表的地方!陳默曾說過那里是他們大學時偷偷約會的地方,后來開發擱置就廢棄了,成了他們之間一個帶著點叛逆回憶的“秘密基地”。朵朵失蹤后,他對此只字未提,甚至在她提出再去看看時,他煩躁地打斷了她,說“那種不吉利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是城郊那個廢棄游樂場!旋轉木馬附近!”林晚斬釘截鐵地說,“他大學時帶我去過,只有我們知道那里算‘老地方’!”
“明白了!我們會立刻封鎖周邊所有出入口,便衣提前滲透進去布控。林女士,你聽著,”張警官的語氣異常嚴肅,“明天,你需要表現得和往常一樣,絕對不能讓他起疑。我們會安排女警偽裝成物業或者社區人員,在你們出門前找個借口上門,在你身上安裝微型監聽和定位設備。你需要做的是,穩住他,跟他一起去‘老地方’,盡可能套取關于朵朵位置的信息,最重要的是保證你自己的安全!交易現場很危險,我們會確保在第一時間控制局面,解救朵朵和你!”
“我……我需要做什么?”林晚的聲音終于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不是恐懼,而是即將面對最終審判的決絕。
“像平常一樣,叫他起床,給他準備早餐。表現出……你因為絕望而有些麻木、依賴他的樣子。不要主動提朵朵,如果他提,你就哭,說你想孩子快瘋了。重點在于,你要**讓他帶你一起去交易現場**。理由可以是你不放心錢,或者你想親眼看到朵朵安全!記住,你的安全是第一位!我們會一直在你身邊!”
“好。”林晚深吸一口氣,眼中再無半分猶豫,只有一片冰冷的寒潭,“我會讓他帶我去的。我一定要親眼看到朵朵。”
掛斷電話,書房陷入死寂。窗外,城市的燈火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顯得格外遙遠。林晚拉開抽屜,那把小巧的瑞士軍刀靜靜地躺著,冰冷的金屬在昏暗中泛著幽光。她沒有碰它,只是看了一眼,然后輕輕關上抽屜。現在,她需要的不是武器,而是比鋼鐵更堅硬的心智。
(時間跳轉:次日中午11:30)
一輛不起眼的灰色轎車停在通往廢棄游樂場的僻靜小路上。陳默坐在駕駛座,臉色蒼白,眼下烏青濃重,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頻頻看向后視鏡,眼神里充滿了焦躁和一種瀕臨崩潰的恐慌。
林晚坐在副駕駛,懷里緊緊抱著一個沉甸甸的黑色旅行袋——里面是陳默東拼西湊、甚至可能抵押了公司最后一點資產換來的現金。她的臉色同樣蒼白,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像一尊沒有靈魂的瓷娃娃。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貼身的口袋里,那枚警方安裝的微型設備正像一顆冰冷的心臟,持續跳動著,將她周圍的一切聲音傳遞出去。
“晚晚……”陳默的聲音干澀沙啞,“你……你確定要跟著去?那邊……可能不安全。”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林晚緩緩轉過頭,空洞的眼神聚焦在他臉上,淚水毫無預兆地滑落,帶著令人心碎的絕望:“陳默,朵朵是我的命……錢我可以不要,公司可以不要,我只要我的女兒平安……看不到她,我活不下去……求你,讓我一起去,我要第一時間抱住她……”她的聲音破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悲鳴,真實得讓陳默心臟絞痛,更深的愧疚和恐懼淹沒了他。他無法拒絕這樣的林晚。
“……好,好,你跟著我。但你要聽我的,躲在我后面,別亂跑。”陳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猛踩油門,車子朝著游樂場深處顛簸而去。
廢棄的旋轉木馬在正午慘白的陽光下,褪色的油漆斑駁剝落,曾經夢幻的獨角獸和小馬駒歪斜著,空洞的眼睛注視著闖入者,彌漫著詭異衰敗的氣息。四周靜得可怕,只有風吹過破敗設施的嗚咽聲。
陳默拎著錢袋,警惕地環顧四周,拉著林晚躲在一根巨大的、銹跡斑斑的羅馬柱后面。林晚能感覺到他手心全是冷汗,身體在微微發抖。
“人呢?我來了!錢帶來了!”陳默對著空曠的場地嘶喊,聲音因為緊張而變調。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突然,一個沙啞、刻意壓低的聲音從旋轉木馬后面傳來:“錢扔過來!扔到木馬中間的空地!別耍花樣!”
“我女兒呢?!我要先看到我女兒!”陳默怒吼,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少廢話!錢扔過來,自然讓你見人!”那個聲音透著不耐煩的兇狠。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強迫自己冷靜,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哀求道:“求求你……讓我看一眼朵朵……就看一眼……我保證,錢都給你……”她的目光死死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短暫的沉默后,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嘲弄:“行啊,看在你這個當媽的份上……小丫頭,出來讓你媽看一眼!”
旋轉木馬后面一陣窸窣響動。一個瘦小的身影被粗暴地推了出來!
是朵朵!
她穿著失蹤那天的粉色小裙子,但已經臟得不成樣子,小臉蒼白憔悴,嘴唇干裂,頭發凌亂地粘在臉上。最刺眼的是她手腕上,還戴著那塊指針停在“00:07”的手表!她的雙手被粗糙的繩子反綁在身后,嘴上貼著厚厚的膠布!看到林晚和陳默的瞬間,朵朵那雙原本因恐懼而失神的大眼睛猛地爆發出強烈的光亮,淚水洶涌而出,嘴里發出“嗚嗚”的悶響,拼命地掙扎扭動,想要撲向媽媽。
“朵朵!我的朵朵!”林晚撕心裂肺地哭喊出來,身體不受控制地要往前沖,被陳默死死拉住。
“錢!扔過來!”木馬后面的聲音厲喝道,一個戴著鴨舌帽和口罩、只露出兇狠眼睛的男人也微微探出了半個身子,手里赫然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抵在朵朵的后心!
陳默目眥欲裂,看著女兒驚恐絕望的眼神,看著妻子崩潰的哭喊,最后一絲理智也崩斷了。他猛地將沉重的錢袋奮力朝旋轉木馬中間的空地扔去!
沉重的袋子砸在地上,發出悶響,拉鏈崩開,一沓沓紅色的鈔票散落出來。
就在錢袋脫手的瞬間!
“警察!不許動!放下武器!”四面八方驟然響起威嚴的厲喝!廢棄的售票亭后、倒塌的碰碰車殘骸下、生銹的過山車軌道上,瞬間冒出數名全副武裝的警察,黑洞洞的槍口精準地指向了旋轉木馬后的綁匪!
綁匪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埋伏驚呆了!他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咒罵,下意識地將朵朵狠狠往前一推,想把她當作人質擋箭牌,同時手中的匕首胡亂揮舞!
“朵朵——!”林晚爆發出母獸般的尖嘯,積蓄了一整晚、壓抑了七天七夜的力量在瞬間爆發!她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猛地掙脫了陳默的拉扯,像一道離弦的箭,不顧一切地朝著被推搡得踉蹌跌倒的女兒撲去!
“砰!”一聲槍響!是狙擊手!綁匪持刀的手臂瞬間爆開一團血花,匕首脫手飛出!他慘叫著捂住手臂跪倒在地。
幾乎是同時,幾名埋伏最近的刑警如猛虎般撲上,將他死死按在地上!
“朵朵!朵朵別怕!媽媽來了!媽媽來了!”林晚已經撲到了女兒身邊,用顫抖得不成樣子的手,瘋狂地撕扯著朵朵嘴上的膠布和背后的繩索。膠布撕開,露出朵朵被勒得發紅的小嘴。
“哇——媽媽!媽媽!”朵朵撕心裂肺的哭喊終于沖破了束縛,她一頭扎進林晚懷里,小小的身體因為極致的恐懼和獲救的狂喜而劇烈顫抖,哭得幾乎喘不上氣。
林晚緊緊抱著失而復得的女兒,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滴落在朵朵的頭發上、衣服上,仿佛要將這七天所有的絕望、痛苦、憤怒都沖刷干凈。她一遍遍地撫摸女兒的后背,親吻她的額頭,語無倫次地重復著:“沒事了寶貝,沒事了……媽媽在,媽媽再也不離開你了……不怕了,朵朵不怕了……”
警笛聲由遠及近,大批警力涌入現場。醫護人員迅速上前,檢查朵朵的情況,給她披上保暖毯,喂了點水。萬幸,除了驚嚇過度、輕微脫水和皮外傷,朵朵沒有受到嚴重的身體傷害。
張警官快步走過來,看著緊緊相擁的母女,嚴肅的臉上也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寬慰。他目光復雜地轉向一旁。
陳默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頹然地跌坐在冰冷骯臟的地面上,面如死灰。他看著被警察銬走、還在痛苦呻吟的綁匪,又看向緊緊抱著女兒、對他視若無睹的林晚,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徹底將他吞噬。當兩名警察向他走來時,他沒有反抗,只是低著頭,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發出壓抑的、絕望的嗚咽。
“陳先生,”張警官的聲音冰冷,“關于你涉嫌策劃綁架親生女兒、敲詐勒索一案,請跟我們回局里協助調查。”
陳默被警察架了起來,他最后看了一眼林晚和朵朵的方向。林晚恰好抬起頭,她的眼神穿過混亂的人群,落在了陳默身上。那眼神里,沒有了恨,沒有了愛,只有一片死寂的、徹底的冰冷和陌生,仿佛在看一個毫不相干、令人作嘔的污點。
陳默的身體猛地一顫,他知道,他失去了一切。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無力地垂下頭,被警察帶離了現場。
(尾聲:一周后)
溫暖的陽光透過干凈的玻璃窗,灑在兒童病房里。朵朵已經睡著了,小臉上恢復了紅潤,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但睡容是安穩的。她的手腕上,那塊停擺的兒童手表,已經被林晚用一根柔軟的粉色絲帶,小心地系在了床頭。
林晚坐在床邊,輕輕握著女兒的小手,目光溫柔地落在女兒臉上。這七天,像一場漫長而殘酷的噩夢。如今,噩夢終于散去,但留下的傷痕,卻需要漫長的時間去愈合。警方的調查進展很快,綁匪是陳默公司一個被開除、心懷怨恨且欠下巨額賭債的前員工。陳默在公司出現巨大虧空后,被此人抓住把柄并威脅,最終鋌而走險,策劃了這起“假綁架真勒索”的戲碼,企圖用勒索來的錢填補虧空并擺脫控制。他本想找個地方暫時藏匿朵朵幾天,等拿到錢就“找回”女兒,卻沒想到那個綁匪如此兇殘,更沒想到朵朵會用手表留下指向他的線索。
林晚看著女兒手腕上系著的手表,那塊永遠停在“00:07”的手表。它不再僅僅是一個悲傷的線索,一個冰冷的證物。它成為了朵朵小小的勇氣和智慧的證明,成為了她們母女在絕境中不曾放棄彼此、最終得以重逢的見證。
病房門被輕輕敲響。張警官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表情溫和:“林女士,朵朵恢復得不錯吧?”
林晚點點頭,示意他進來,聲音很輕:“嗯,醫生說主要是心理上的恢復需要時間。謝謝張警官。”
“應該的。”張警官將文件袋遞給她,“案件基本清楚了,這是結案報告副本,你有知情權。陳默……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現在已經被正式批捕。關于財產分割和朵朵的撫養權問題,后續會有相關部門介入協助你。”
林晚接過文件袋,看也沒看,只是放在一邊。“嗯,我知道了。”她的語氣平靜無波。陳默的名字,已經無法在她心中掀起任何波瀾。
張警官看著病床上安睡的朵朵,又看看林晚平靜卻堅韌的側臉,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說:“好好照顧朵朵,也照顧好自己。生活……會重新開始的。如果有任何需要,隨時聯系我。”
“謝謝。”林晚真誠地說。
張警官離開后,病房里又恢復了寧靜。林晚的目光再次落在女兒熟睡的小臉上,然后,她下意識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腕。
那里,空空如也。
她愣了一下,隨即釋然。那個提醒她時間、提醒她生活的日常軌跡的手表,在過去的七天里,早已被她遺忘在某個角落。
時間,曾經是懸在她頭頂的利劍,是折磨她的刑具。但現在,看著女兒平穩的呼吸,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熱,林晚知道,屬于她和朵朵的新時間,才剛剛開始流動。
她不需要再看表了。
重要的是,她們在一起。未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將由她們自己,重新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