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劈開夜空時，沈檐聲正靠在床頭讀《海鳥圖譜》。雷聲緊隨其后，震得窗戶嗡嗡作響。他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十二點十七分，父母應該早已睡熟。

幾乎是同一時刻，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先探進來的是個毛茸茸的兔子發圈，然后是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夏夏？”

門縫立刻擴大，抱著枕頭的身影哧溜鉆進來。宋覺夏赤著腳，頭發亂亂的，顯然剛從被窩里爬出來。

“打雷。”她小聲說，像在解釋又像在抱怨，“太響了。”

沈檐聲放下書，還沒來得及說話，又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房間。宋覺夏“呀”地一聲竄過來，躺在了床邊的懶人沙發。

“爸媽知道你又跑來，明天該說你了。”沈檐聲伸手把臺燈調暗了些。

“他們又聽不見。”宋覺夏把臉埋進舊抱枕，聲音悶悶的，“而且我都十四歲了，又不是四歲。”

仿佛要拆穿她的謊言，雷聲再次轟鳴。沈檐聲看見妹妹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發梢在暖黃燈光里輕輕顫動。

“別縮這，躺床上吧。”

雨點開始噼里啪啦砸在窗玻璃上。沈檐聲起身關緊窗戶，回來時順手從衣柜頂層取下條薄毯。淺藍色的，印著褪色的星星圖案——宋覺夏小學時最喜歡的那條。

毯子像降落傘般展開，準確罩住妹妹。宋覺夏從毯子邊緣露出半張臉，眼睛在昏暗里亮晶晶的：“你還留著這個啊。”

“你上次落在這的。”沈檐聲坐回床邊，重新拿起書。

宋覺夏窸窸窣窣地調整毯子，最后把自己裹成個蠶蛹，只露出抓著毯邊的十指。窗外雨勢漸大，雨聲反而成了某種白噪音，讓她緊繃的肩線慢慢放松下來。

“哥。”

“嗯？”

“你記得我六歲那年臺風天嗎？”

沈檐聲翻書的手指頓了頓。當然記得。那天停電，整個別墅區漆黑一片。六歲的他抱著急救藥盒，看四歲的宋覺夏舉著熒光棒在客廳跳舞，把影子投滿整面墻，直到累得睡在他懷里。

“你摔碎了媽媽最喜歡的馬克杯。”他故意說。

“明明是你沒接住！”宋覺夏立刻從毯子里彈起來抗議，隨即又被雷聲嚇得縮回去，“...而且我用零花錢賠了新的。”

沈檐聲嘴角微微揚起。

雨聲中，沈檐聲聽見布料摩擦的輕響。宋覺夏的指尖悄悄探過來，勾住了他垂在床邊的睡衣衣角，像小時候那樣。他假裝沒注意到，只是把閱讀燈又調暗了些。

“睡吧。”他把書翻過一頁，“雷聲小了。”

黑暗籠罩房間的瞬間，雷聲再次滾過天際。沈檐聲突然感到腰間一緊——宋覺夏的手不知何時揪住了他腰側的睡衣布料，攥得那么用力。

“你手好冰。”他故意說。

宋覺夏立刻要縮回手，卻被他隔著被子按住了手腕。沈檐聲把她冰涼的手塞回被窩，順勢把整個被角往里掖了掖，嚴嚴實實裹住她肩膀。

毯子底下傳來含糊的應答。漸漸地，那根拽著他衣角的手指松開了，呼吸變得綿長均勻。沈檐聲輕輕放下書，注視著妹妹的睡顏——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小的陰影，嘴角還沾著一縷發絲。

他伸手撥開那縷頭發，窗外，雨還在下，但雷聲已經遠去，只剩下白噪音充滿整個房間。

沈檐聲看一眼時間，已經快一點了，他想抱起她，可他知道自己根本抱不起她，就這樣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他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夏夏，起來回自己房間睡好嗎？”

宋覺夏把頭埋到被子里，發出一聲模糊的“嗯。”

沈檐聲拉開被子，揉了揉她的頭發，宋覺夏抬起頭打開他的手，“好了，我回去了。”

“快去睡吧，晚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