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有輕柔的風,林中的鳥在啼叫,樹上的蟬感受著燥熱的天氣。
家里沒有醬油了,我準備和桔子一起出門。我們騎電動車去山下的小賣部,順便買點雪糕。今年已經是我們在這過的第三個夏天了。
半山腰只住了5家人,這是桔子的老家,我們回到這里的時候,荒草叢生。年近七旬的幾個老人幫我們把房屋整理了出來。
他們熱情的歡迎年輕人的到來,因為能夠走進新事物的途徑,就是通過我們。
裝監控,打視頻,刷抖音,看電影……各式各樣的活動我們都免費承接,我們家幾乎天天都有老人進來。
我們為此也樂此不疲,具體的細節我們抽空再說,眼下電動車忘記充電,在我們回家的路上罷工了。
推著電動車的桔子,突然加速猛跑,一邊跑一邊大喊:
“跑的慢的人,今天做晚飯。”
我假裝不經意,仍然慢慢走:“做就做,我愛做飯。”
她跑了一段路,聽了我的話,開始停下來休息。
我順勢提起袋子,趕緊跑。
“張大福,你言而無信,該你推車了。”她叉著腰站在原地指我。
“不要。”我繼續往上跑。
我拆了個冰棍,坐在大坡上面等她,當“盜版”冰棍把色素全留在我舌頭上時,我看見了氣喘吁吁的桔子爬了上來。
“你屬兔子啊,跑那么快。”她把車停好,坐在我旁邊。
我拆開冰棍塞進她嘴里,這一路上的樹蔭只有我們在享受,此刻坐在這個偌大的梧桐樹下,我覺得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桔子和我是大學同學,她學的酒店管理,而我是中文。我們兩個完全不同的專業,只因為我報道時的遲到,讓我們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對方。
畢業后,我曾在一家雜志社撰稿,可紙媒不景氣,不到3年,它就宣布停刊了。與此同時,桔子在經歷了“咸豬手”、被同事算計這種事后,她離職了。
我們倆個躺在合租的房間里,大眼瞪小眼,眼看都交不起下個月房租了。她突然問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山里。
她說,“山里什么都有,不用很多錢也能活下去。”
我點點頭。
第二天,坐了一夜綠皮火車的我們,來到了桔子的老家----風瑾。
這個充滿詩意的小鎮并不是我們的目的地,但這里并沒有住宿條件。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我們走進了這里最大的一家飯莊。
我們死皮賴臉的要給人家洗盤子,那天剛好有大席,人手不夠。
于是,我們有了一晚上容身之所,是在他們的廢棄值班室里,小小的床上擠著我們兩個,那天睡得特別好。
第二天早上,老板還給我們帶來了早飯,拿著早飯我們就出發了。
徒步到一半路程時,我們就坐在行李箱上想回去了。好在咬牙堅持下來了,才有了現在可以一天走幾個來回的體力。
她吃完那個冰棍,伸出舌頭讓我看,她是綠舌頭,我是紫舌頭。
我推著車繼續往前走,她提著袋子跟在我屁股后面追著要和我換。
我推著電動車還是走不過她,只好和她打打鬧鬧的上了一個又一個的陡坡。
好在體力快耗盡時,看見了我們刷的深紅色木門。
“今晚你做飯”桔子搶先一步進了門,我一邊停電動車,一邊罵她幼稚。
整理好我們的東西,我拿起醬油和醋遞給桔子,讓她拿去給隔壁陳老太。
她和老伴行動不便,都是靠小商販買東西,但是這陣好久沒來了,她就拜托我們帶點調料回來。
她去送調料,我準備和面壓面條。
天氣炎熱,今天下午我們要吃的是涼面。
我先壓了點井水上來,把黃瓜和西瓜冰著,然后才去里屋舀面。
我們兩個人,用多半碗面就足夠了,剩下的面粉放著怕等會兒粘。
和面我是很拿手的,可能身體里自帶的西北基因讓我從不會在和面上失手。
我正把面團放著讓它松弛時,桔子抱著菜籃子回來了。
“陳阿奶又拿了點黃瓜,西紅柿和茄子。”她把菜籃子一齊放下,然后往鍋里添水。
我們合作的向來愉快,她懂我的下一步,我懂她的每個操作。
夏天怕太熱,我們就不用土灶燒火,就用電磁爐來做飯。
我把黃瓜絲切好的時候,旁邊的空氣炸鍋也響了。
小鎮上買不到雞胸肉,我們就只是吃點素的,桔子從冰箱拿出來分裝好的蒜末和蔥花末,放上調味品給它潑點油。
兩個人一起做,就讓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她做配料的時候,我已經把面揉光滑了。
面團分為兩部分,搟成壓面機口的大小。放進去先壓薄兩次,等到是需要的面條厚度,再裝上有刀片的那一段,面條就輕而易舉的出來了。
壓面條是很簡單的,只要出來就是長長的,并且是細細的。我們兩個都喜歡這樣的面。
在水開前,我都會把面條弄好,這樣就可以節約時間。
面條煮熟后,撈出來過涼水兩次,就可以給碗里盛了。
放上黃瓜絲和油潑蒜以及油潑辣子,這碗涼面才算是真的做好了。
油光滿面的面條,裹上濃濃的調料,看著是褐色的面條,卻有著很濃郁的味道,吃到肚子里也是涼涼的。
我們一人一碗,吃完后她來洗碗,我來涮,很快就收拾好了。
我們坐在樹底下的躺椅上聊天,無非是驚訝于各種八卦消息,等太陽下去點,我們會拉點水,去村東頭的地里澆菜。
我們的菜總是沒有其他老人種的好,西紅柿總是小小的,黃瓜也是彎彎的。茄子里面也總是很多籽。
不過,我們沒有嫌棄一點,因為這是我們的勞動成果,就像養了個自己的親孩子。
坐在門口吃飯的李爺爺讓我們等太陽下去再澆水,我們坐在門口和他聊天。
李爺爺今天又是吃剩飯,他一個人待在家里,老伴在市里給兒子接送孩子,他一輩子不會做飯,從65歲開始,只能慢慢給自己做了。
“少吃點剩飯,阿爺。”桔子說著。
李爺爺把碗放下,拿著蒲扇扇起來,我們兩個也“借到了東風。”
“沒辦法,一個人做就多了。吃不完只能是放冰箱下午吃。”
我們也不好說什么,他習慣了這樣一頓飯吃一天的日子。不打擾就是最好的尊重。
他叮囑我們先別走,他手機讓我們給修修。
“這手機好像沒聲了,前幾天我兒子打電話我都沒聽見。看你們這幾天一直沒過來,我就沒問。”
他拿著一個系統很舊的智能手機,應該是兒子用過的那種。
我打開一看,他調了振動模式,把聲音都關了。
很快就修好了,他說:“怪不得是大學生,這么快了好了啊。”
或許只有在這個時候,我們的大學文憑才是顯得最有用的。
那時候在外面工作,很多人都瞧不起我們的學校,而此刻我卻無比為我的學校而自豪。
聊了聊他兒子和孫子,太陽就快落山了,我們起身往地里去澆水。
地面很熱,很多菜都卷起了葉子,一瓢水下去,地里一下就吸干了。
我們在這五分地里,干了一個下午,才確保每個菜都喝飽了水,還給西紅柿搭了幾行架子。
一回家就洗漱了,把大門鎖好,打開窗戶,風灌進房間也挺涼的,桔子洗完澡后把風扇打開了,我們坐在床上看了會兒書,10點左右關了燈,討論了一下書里的內容,就睡覺了。
我們住在不同的房間有點怕,所以打通了兩個小房間,買了兩張床放在一起。
月亮照進房間的時候,我們已經睡著了。